直到手都敲麻了,江伊才想起來自己還長了張嘴。她立刻衝到一邊的窗戶前喊起周桓的名字來,脆弱的玻璃發出被敲擊的砰砰聲。
江伊聽到麵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打開了。
可能是那晚的黑雲太沉重,也可能是路燈的燈光太閃爍,讓她清楚地看到了紅著眼睛,連發絲都濕透的少年。
像一隻被雨淋濕的狗狗。
狗狗垂著頭站在房間內,他的腳邊沒有一片幹淨的地麵。電視機俯身倒在沙發前,玻璃碎片散落在各地。餐桌被掀翻在櫥櫃前,飯菜和餐盤混在一起順著地板的紋路流散。
她牽著周桓冰涼的手走進他的房間,避開一切的贓汙,感受著自己溫暖的體溫在一點點傳遞給對方。
周桓就像失了魂一樣任憑她擺布,她讓他走路就走路,讓他坐下就坐下。江伊的身體很好,體溫也很舒適,她把左手溫熱的手心覆在周桓的雙眼上,俯身抱住了他。
“沒關係,有我在呢。”她聽見自己輕輕地說。
這句話不是在陳述當時的情況,而是江伊在做出一生的承諾。周桓沒有回應,但他輕輕抬手,握緊了江伊放在他眼睛上的左手。
而他家的鑰匙,也是這一晚以後,周桓親自交付在江伊手上的。
周桓和江伊的家庭狀況起初是相似的,他們的父母都是同一個廠子的員工,在經曆了廠子破產之後,兩家的家長就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江伊的父母進了國家事業單位,而周桓的父母則是選擇出去打拚經商,俗稱“下海”。他們是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一對夫婦,兩個人經營外貿,出口韓國日本等地,生意一年比一年大,感情也一年比一年差。
可能是商業理念不合,也可能是社會太過複雜且精彩,總之,他們每次見麵都會引起一場激烈的爭吵。原本品學兼優的周桓,在每經曆一次爭吵之後,都會變得更叛逆一些,但是無人在意。
他是好是壞,無人在意。
這次深夜的決裂帶來的是徹底的撕破臉皮。最終,在這樣劇烈的爭吵持續了長達一年以後,他們選擇了離婚。
孩子被判給父親,聽說母親對此結果並未做過任何爭取。
江伊在小時候見過很多次蘇阿姨,也被她抱在懷逗弄過,但後來則見得越來越少。最後一次見到蘇阿姨,是在她和周叔叔離婚那天,正在拖著行李正在裝車。
周桓不在家,江伊猜想他應該是去網吧通宵了。這一年,周桓就像住在了網吧一樣。終於,他走到最墮落的那瞬間。
她走上前去和蘇岷攀談,“蘇阿姨好。”
蘇岷看到她,不怎吃驚,揚起一個笑臉和她打招呼,“是小伊啊,來找周周嗎?他不在家呢。”
“嗯,那我先走了。”江伊頂著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也帶了些她讓周桓沒有媽媽的埋怨,所以眼神有些飄忽,心不在焉的。
這個心不在焉,讓江伊不經意地看到了巷口牆後的周桓一身而過。
蘇岷也看出來江伊並不想和自己說話。
她把車子的後備箱合上,然後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深沉語氣,和江伊說了一句她當時根本就聽不明白的話。
她說:“小伊呀,雖然周周是我的兒子,但是我還是說哦,女孩子這一輩子可不要一直追著一個男生跑啊,你得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才行。”
當時的江伊胡亂點了頭,就朝前跑去想要抓住周桓。
她猜想,現在周桓一定很難過,她得陪在他身邊。
現在想想,當時的周桓未必需要她一廂情願的陪伴。她也能理解了蘇阿姨對自己說的那句忠告:在試圖愛一個人之前,總得先重視自己。
被他的父母一手養大的周桓,其實骨子也帶著蘇岷和周習誠的特質。
他就是那種有著自己明確生活目標的人。
這種人一旦確認了自己的追求以後,就會蒙頭朝前跑,甚至於完全忽略自己身邊的人和身邊的事。
江伊陪伴過他最迷茫的階段,也見證了他確立目標的時刻。在那一刻,他就選擇了拋棄不在意的一切,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高中的時候,周桓確定了要去韓國就是這樣。
江伊一直能知道他想要去韓國,不僅僅是因為那的電競環境好……更是因為,他的母親在那。
可理解是一回事,絕不絕望,又是另一個回事。
江伊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像是在夢不知道什時候哭過了,濕噠噠的一片。
他們還會再見麵嗎?
隻是在夢見到,就已經不知道為什哭泣了。那如果再次碰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會麵,她自己會怎樣呢?
那份已經消失在身體保護機製下的感情,會重新複燃嗎?
cto基地。
周桓搬著自己的電競椅坐在丁宣旁邊看他玩遊戲。國服低分段局,丁宣玩的ad,帶了個不太會玩的輔助在亂殺。
是真的亂殺。
丁宣一邊打遊戲還能一邊回頭和周桓說,“桓哥,來杯斯塔巴克斯,這我都做到這地步了,你不請我喝一杯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喝什?”周桓摸出手機點單,“榛果拿鐵?”
“嗯嗯!你喝啥?”
“我喝茶,”周桓摸出自己的保溫杯打開瓶蓋,濃鬱的桂花香飄出來。
“不是我說哦,哥你這茶葉也太香了吧,桂花茶?還有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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