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影回到臥房，便稀糊塗地睡了過去，待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蘇影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船似乎已經開了起來。

    蘇影揉著眼睛下了二樓，見林暄坐在船艙，白虎站在一旁，兩人似乎說著什嚴肅的話題。

    見到蘇影，林暄擺手讓白虎停下，又招手讓蘇影過去，開口道：“你醒了？可要吃什東西？該用晚膳了。”

    蘇影拍拍自己的小肚子，笑道：“我家太奶奶還怕我在外吃不飽，回頭我可要告訴她，有殿下在，哪有我吃不飽的時候。殿下放心，我現在一肚子的洛陽小吃，實在是不餓。”

    林暄點點頭，轉頭對白虎說：“你繼續說吧。”

    蘇影也不客氣，隻管在旁邊的圓桌前坐了，給自己倒了杯茶，又拿起桌上的蘋果，一手拿起旁邊的小銀刀，開始削皮。

    白虎猶豫地看了一眼蘇影，又見林暄似乎的確不忌諱蘇影聽著，便又開了口。

    “宮城內大致就是這樣，首領太監福祿是我們在洛陽宮城內最大的暗樁，屬下今日通過他底下的人也偷偷進了含嘉倉查看。含嘉倉共可存糧一百二十萬石，倉內八成穀物全滿，除開陳穀，新糧應該也有幾十萬。不過，福祿也給我看了，其中不少糧袋有三分之二的穀糠，粗米隻有三分之一。穀糠體積大，這種糧袋看上去幾乎和一般的粗米糧袋一樣大，但是如果抱起來，便覺得輕很多。”

    “穀糠？”

    “是。大辰糧倉基本都存粗米，即未篩糠的整米。粗米待出倉售賣後才會根據需要篩糠，分出米糠，做成精米。可如今福祿說，糧倉中有不少糧食進來時都是這樣混了穀糠的，篩出的精米卻不知去向。除京城糧倉，河洛各地糧倉暗樁也來報有這樣的現象。福祿隻聽上頭吩咐，將穀糠當粗米記錄在案，不準外傳，但實際有多少穀糠不知，各地糧倉具體數據也不知。”

    “這事是誰吩咐他不準外傳的？”

    “東都各地糧倉之事由戶部直接管轄，設洛陽當地倉部主事一人，直接與京城聯係。福祿隻是在宮城內做事，並非糧倉主事之人。含嘉倉城雖屬宮城，但自有獨立的管理體係，所以福祿雖為首領太監，卻也隻知道大致的情況。”

    林暄轉頭看了一眼天策府的軍餉名冊，似乎陷入了沉思。

    蘇影趁著兩人說話的空當，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碗，又讓丹枝拿了銀簽子來，戳在蘋果上，小腿一蹦，跳下凳子，將銀簽遞給了林暄：“殿下吃。”

    林暄一愣，沒反應過來這是什意思。

    “殿下今天吃的不多。如今看來，白虎這邊事情多，估計殿下也沒心思用晚膳，你先吃個蘋果，一會忙完了，咱一起吃別的。”蘇影指了指桌上的油紙包，“頭還有好多好吃的，殿下一會陪我多吃些。”

    林暄輕輕哼笑了一下，直接就著蘇影的手，咬了一口蘋果，滿足地嗯了一聲，摸了摸蘇影毛絨絨的腦袋。

    “白先生，今日在榮馨閣發生的事情，您可查了？”蘇影順便開口問了問，這事的確令她有些不安。

    “回三小姐，查了。青龍的感覺沒有錯，那時門外應該的確有人，屬下去搜查了房頂，天窗從頭打不開，可外麵的卻不是門栓，而是臨時的卡門機關。房頂還有瓦片新破損的痕跡，應該是有人使用過爪鉤勾破的。”

    “那如果是這樣，這人的身手實在是太好了吧。青龍先生那般警覺，那人卻進了房子，而且被發現後，青龍很快就出門了，碧落也趕了上去，可卻什都沒看到。”

    “是。洛陽城內，能做到此事的人不多。王爺。”白虎說著，看向了林暄。

    林暄點點頭，已經心知肚明。

    蘇影看看林暄和白虎的表情，有些沒搞清楚怎回事。

    林暄見蘇影擔心的樣子，開口解釋道：“別擔心。今日後來在船前候著的都是天策府的人。隻是天策府在高祖手，原不是正經軍隊，而是高祖從江湖上搜集的人才聚集地，這些高手人才大部分難登大雅之堂，多是精於偷雞摸狗之輩，戰亂之時卻堪當大用。後來經過幾代的改造，天策府才成了現在的樣子。不過天策府依舊保留了一部分原來的東西，這暗的部分如今改名叫天一閣，卻依舊是由天策府管轄。”

    白虎點頭，接過話頭道：“早先已經有線報，稱洛陽府牧向複年私下投效齊王，此次王爺才專門與他見麵，為的是探探口風。天策府從先帝開始便乃天策上將施楠的部下，並非當今聖上直接管理，施將軍與齊王威懾一方，聖上也難以開口將權利收回。所以，天一閣是聖上的天一閣，還是施楠大將軍的天一閣，便很難說了。”

    蘇影撓著頭，梳理了一下頭的關係，才疑惑地開口道：“早先我聽心漣姐姐說過，當今聖上登基之時，正值北梁來犯，齊王與施將軍蛇鼠一窩，給朝中不少武將施加了壓力，不讓他們出戰，意在給皇上添加壓力，逼他交出中央兵權。隻是若是這樣，向複年是齊王的人，天一閣是施將軍的人，齊王的人怎會被施將軍的人偷聽？”

    林暄思索道：“此舉到底是意在監視我，還是不信任向複年，暫時還很難說。不過，我個人還是覺得，還是因為齊王並不信任向複年，所以才讓天一閣前來探聽虛實。”

    蘇影還是皺眉沉思，林暄見狀，輕笑安慰道：“原也不是什大事，隻不過看你緊張，便將實情告知與你。旁的什事你願意聽，我也不喜歡瞞著你。你若還是覺得不安，便先去歇息便是。若我要說有我在，你和大辰都不會有事，你可信我？”

    蘇影堅定地點點頭：“殿下方才與白虎說糧倉之事，再到之前景王殿下中蠱的事，布桑失蹤的事，事事都沒有避諱我。按說我隻是個小丫頭，殿下如此信任我，我也是這般信任殿下的。”

    林暄挑眉彎唇，明顯很滿意這個回答。

    “除開天一閣和含嘉倉，讓你去查的別的事可有眉目？”

    “王爺去年暗地細查漕運糧發現錯漏，便懷疑有人會在糧倉這邊動手腳，景王殿下曾經直言，多出來的糧食可能被用於軍糧。對此，屬下也去查了，天策府在府兵丁的確不足三千人，精米用於府內多餘軍糧的可能性不大。如此一來，戶部貪汙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今大辰連續幾年都沒有經曆什大的天災，糧倉豐足。可是若遇到饑荒，餓殍遍野，待到開倉之時，隻餘穀糠，恐怕會遭到饑民暴動。”林暄皺眉道，“天策府的賬簿你也拿去細查，明麵上賬目沒有問題。若是戶部貪汙，齊王不可能不知道。齊王愛權利，卻並非隻顧眼前財糧之人，更可能還是用於培養天策府隱藏的兵力。這批精米的去處一定要打聽清楚。”

    蘇影看著林暄眨眨眼，抿唇沒有說話，林暄見她似乎有話要說，便問道：“你想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