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玨是被一陣飯香味和洗衣機攪動的聲音吵醒的。

    他看了表，下午三點。

    出門的時候，孟玨怔了兩秒。廳被收拾的一沉不染，窗台櫃子都亮的泛光，風將陽台上剛洗好的衣服吹的搖動，捎過來洗衣液的清淡香味。

    廚房是開放式的，就正對著廳。餐桌被收拾的幹幹淨淨，沈玉背對著他，手中握著他不知道什時候買回來，從拆封過的炒鍋。隨著他顛勺的嫻熟動作，食物隨著他的力道在鍋翻轉。

    他穿著孟玨給他的黑襯衣，袖口編到大臂上，露出瘦弱細白的小臂。

    似乎是剛洗了澡，發梢未幹，水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流入領口。這件黑襯衣比他那件還要不合身，衣長到他大腿處，露出筆直的修長的雙腿。

    孟玨看著那雙腿，在心嘖了一聲，太細！明顯的營養不良。

    “都是你弄的？”孟玨說，走到冰箱處，從麵拿出一瓶可樂，猛灌了幾口，依靠著冰箱門看著沈玉。

    油煙機的聲音太大，沈玉發現的時候，孟玨已經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的目光慵懶像是蒙了布的燭光，正垂眸看著他。

    沈玉對上孟玨的目光，愣了一瞬，急忙躲閃開來。

    想想又覺得造作，回頭又衝著孟玨扯了扯嘴角，乖巧又緊張，笑的嘴角抽動：“吵，吵醒你了？”他目光掃過廳，有些怯：“我沒經過你同意，你是不是不……不高興了？”

    他擔心孟玨一生氣，將他“請”出去。

    孟玨心道：“哎呀，這孩子！”，直接被逗笑。

    他搖了搖頭，沒接沈玉的話，自顧自的走到沙發上坐下，將喝空了的罐子隨意扔在沙發上。頓了下，又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他不是不喜歡幹淨，隻是懶得收拾。有個人，給他把家收拾的幹幹淨淨，他有什理由不高興？

    沈玉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盤炒米飯，猶豫了半天，後來才是孟玨抬眼看過來的時候，才走過來放在茶幾上。他半跪在一旁：“你家隻有生米和雞蛋，我不敢出門，也沒……”也沒錢，他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口：“不知道你吃不吃……不是……嚐嚐吃……”他緊張的語無倫次，手指頭又開始攥衣角。

    孟玨半大個鬼，嘴饞且叼的不行。

    他並不喜歡吃炒飯，但看著“小孩”的期待目光，還是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挺好。”

    就因為他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沈玉的眼中再一次有了光。他羞澀的笑著，低下了頭。

    孟玨吃的差不多了，回了房間，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回到沙發上，剛衝著沈玉招了個手。就見那小黑影腳步聲風的湊了過來，將手中的水杯放在他麵前，乖順的蹲在一旁。

    孟玨差點沒忍住，抬手在他腦袋上拍兩下。

    “手。”孟玨道。

    沈玉抬起兩隻爪子，擺在胸前，眼睛圓溜溜的，眸種好似有星光。星光中的孟玨，輕笑了一聲，抬手在他的腦袋頂上揉了兩把。

    太狗了！雖然覺得不合適，但孟玨一時沒忍住。

    沈玉的手指細長，骨節並不凸出，冰涼盈柔，指尖微細，如玉脂如霜雪。孟玨出辦公室的時候踩了他的手，他又收拾了一天，紅腫的地方有點發紫。

    沈玉忙起來什都忘了，這會才想起來疼。孟玨的動作輕柔，但他確還是疼的後背出了一層的冷汗。硬咬著牙，沒有吭一聲。

    他看著孟玨認真的給自己上藥，這又是一個第一次。

    曾經他也受過傷，被師父打過、被父親打過、被養父打過。也被同齡人欺負過，都是自己找藥或者扛過去就好了。

    “老大，謝……謝謝！”沈玉吸了下鼻子，感動的一塌糊塗。

    鑽心的皮肉疼，都比不過此時內心生出的感激與暖意，他的眼角瞬間泛了紅。

    孟玨的手一頓，雖然是給打了印，但他什時候認下他是姻緣局的人了？

    他手一揚，將沈玉的手扔了回去，蓋上碘酒的蓋子，混不吝的道：“別這叫我！”

    瞬間又想起昨夜的那些破事，想起馬上要找的方拓，剛好了一點的心情瞬間就散了。

    沈玉很敏感，感受到孟玨情緒不對的那那，他就垂了眼。

    他太想討好孟玨了，也想著既然孟玨給自己打了印，也就能和馬巍他們一樣叫他“老大！”他諾諾低聲問：“那，我該稱呼你什？”

    孟玨的脾氣雖然散的快，但來的也快。他心煩著，在看沈玉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實在沒心情哄小孩，隨口撂了句：“隨你便。”

    沈玉倏然抬眼，一雙眼睛亮的嚇人，緊張的喊了一聲：“孟……孟玨！”他露出八顆白牙，嘴角都在抖。

    他是抖了所有的膽子出來，才敢這喊一聲。

    如果孟玨同意了，那他是不是就和在孟玨身邊的其他人不一樣了。

    至少，沈玉是這樣想的。

    孟玨：“……”

    孟玨：！！

    你膽子挺大呀！

    他張了張嘴，又輕抿起來。

    算了，懶得計較。

    他一個百來歲的老鬼，跟小屁孩較哪門子真。

    孟玨起身，沈玉跟著站起來，屁顛顛的跟在他身後。他伸手剛要拿外套，“小屁孩”就拿起他的外套打開，等著他伸胳膊。

    他沒被伺候慣，從沈玉的手中接過衣服，自己穿上：“你不用這樣伺候我。”

    沈玉“嗯”的答應著，見他要出門，又跑去給他拿鞋。

    連他的鞋，沈玉都擦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