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章
距離遊街那日已經過去三日。
這三日食月並沒有閑著,她租了戶小宅子,去馬市買了一匹馬和一些物什,在宅子搗騰來搗騰去,整整三天都沒有出門,累得蹲守在她宅子外頭的小廝和媒人都熬黑了眼底,餓瘦了胳膊。
到了第四日上午,她風風光光地穿著六品官服,騎著高頭大馬,一路風馳電掣地到翰林院上任去了。
隻來得及聞馬屁股味兒的小廝和媒人:“……”
食月剛至宮門下馬,便撞見從宮中騎馬馳出的朱袍青年,他瓷白的頸項間係著一件純黑的披風,被狂風鼓著獵獵翻飛,如風雨欲來時翻滾咆哮的黑雲。
按理說,食月的官職比他低,應當先行行禮。
但食月卻當作不曾看到,在眾侍瑟縮畏懼的行禮聲中,獨她一人鶴立雞群,朝宮門內走去。
青年一雙要笑不笑的瑞鳳眼微眯,眼底劃過一絲冷冽:“平大人,別來無恙?”
食月回首,故作不知:“哎,你是?”
距離她最近的內侍聽到她這話,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他汗涔涔地輕聲提醒道:“平大人,這是東廠提督付大人。”
“哦,原來是付大人啊。”食月恍然大悟,作勢打量了一下對方,“大人卯時而出宮,昨夜可是留宿宮中了?”
付仁眼底掠過一絲暗色,他盯著少年看了幾息,倏忽笑起來,眼底卻無一絲笑意:“東廠便設立在宮中,不如我帶平大人參觀參觀?”
“這就不煩擾付大人了。告辭。”
食月果斷拱了拱手,轉身進宮。
朱袍青年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果真不是他的錯覺,這個叫平月的孱弱書生一點都不怕自己,除了初生牛犢不怕虎,便隻有有所依仗才會有如此底氣。
此人的背後……不知是哪方勢力?
宮內,食月跟在內侍身後去翰林院,他們穿過一處宮室時,遠處有兩名正值壯年的內侍壓著一個昏迷的布衣少年,拖破布娃娃似的拖進了一間偏僻昏暗的廂房。
食月手指微攥,沒忍住問道:“他們要做什?”
內侍平淡道:“集玉公主府會把一些怎都□□不了的人送來內務府淨身。”
他話音剛落,食月便聽見廂房中傳出一聲短促而絕望的怒吼聲,仿佛能叫人透過那間廂房,看見布衣少年疼得痙攣,蜷縮成一團的身體。
又是劉姝……
食月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那次若不是她回得及時,恐怕哥哥也會受到如此折辱。
她的視線掠過引路內侍略白的嘴唇,知他定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不由放柔了聲音問道:“你是怎進宮的?”
內侍平淡地應道:“回平大人,奴是戰俘,因當時年紀小,便被送進宮淨身伺候了。”
食月心念一動:“你進宮多久了?”
她曾托金昭查時家人下落的密函上說,自戰國142年南地大旱之後,就已經查不到時家人的下落了,倒是查到了一個叫小夜的人,他本是時家的家生子,時家因叛國罪被抄家之後,七歲的小夜便被充作奴隸發賣,幾經輾轉入了君國宮廷為太監,隻是這個小夜入宮之後,外麵就再也查不到他的下落了,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改了名。
她推算過,小夜十一歲時進宮,如今已經過去近十年,他若是能活到今天,應當已經二十一了。
內侍回道:“奴已進宮九年。”
食月眸色微深,九年……或許他認識小夜呢?
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機,她壓下心底的躁動,如此前一般平和地問:“你叫什?”
“奴喚招福。”
這一聽便是進宮後才改的名字。
食月思忖,或許小夜進宮後也被改了名,因此才找尋不到他的下落。
到了翰林院,食月對招福道:“我下午散值出宮,也是你來?”
招福愣了一下,才輕聲道:“……若是大人需要,奴可以服侍大人。”
食月隻當他說的服侍是引路,便擺了擺手道:“好,我進去了。”
她抬腳走進翰林院,發現已經來了許多同僚,其中包括恩科新任的兩位翰林院編修,來得比她還早。
封子楚掃了她一眼,眼底掠過淡淡的輕蔑,沒同她說一個字,又低下頭繼續寫字。
食月對這種輕蔑很熟悉,所有的貴族看向平民和奴隸時,眼底都會不自覺地透露出他們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傲慢。
倒是畢思起身含笑相迎:“平大人。”
食月回他一禮:“畢大人。”
認完一圈新麵孔後,食月領了自己的任務坐下處理,不過屁股還沒坐熱,她又站了起來。
翰林院主要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她雖然是恩科狀元,可也是新人,而且在朝中沒有任何根基,在天下也沒有什名氣,所以上司交給她的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比方她現在手上在做的,就是對著目錄檢查翰林院內的書籍是否有缺失。
食月沒有什不滿,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這一做,便做了半旬。
遭遇這樣的對待還如此沉得住氣,倒叫一些人刮目相看。
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食月第一日上班,終於捱到了散值,她鬆了鬆筋骨,跟同僚道別後,大步走出翰林院,一眼便瞧見早上給她帶路的那名內侍候在門外。她眼睛利,發現對方手腕上多綁了一條紅繩。
食月沒有在意,直接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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