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不能掩飾的三件事是什來著？愛、貧窮、咳嗽。

    我的腦子被自己的咳聲震蕩得轟轟隆隆，jan手疾眼快從我的帆布包抽了條厚手帕出來，遞給我，然後把我摟在他懷。

    我用手帕蒙著嘴，臉掩埋在他的胸肌，咳咳咳，好像肺葉在這些天藏了許許多多的狗毛，如今它們像是爆炸的蒲公英一樣在肺泡漂浮、碰撞、搔弄。

    過了好一會兒，蒲公英終於都隨風飛走了，我才停下來，臉仍舊埋著他懷，不想麵對其他客人們恐懼的神情。

    真社死，啊。

    jan的懷抱鬆了鬆，我感覺到他在摸我的手臂關節內側，那有一串癢。

    “平時也這咳？”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還好我沒聾。

    我在他懷點點頭。

    “你得把狗送走了。”他輕輕拍拍我的背。

    我又點點頭。

    我離開他的懷抱，手帕還在臉上遮著，癱在沙發靠墊上裝死。他摸我的頭發，抓起一縷細細揉搓，再換一縷。

    哦，我喜歡他摸我的頭發。

    “我有個病友，他有另外的朋友，妻子生病了，一直臥床。”他在旁邊絮絮說著。

    病友，真是陌生的詞兒。我默默聽著。

    “他們住在近郊，家有很大的院子。那個妻子很喜歡大狗，院子有幾隻金毛、巨貴，很想再要一隻深色的拉布拉多。你覺得怎樣？”

    我不吭聲。

    他一點點拉下我的手帕，“你別哭呀。”

    “咳嗽咳的。”我無精打采把手帕拿回來，擦我紅紅的眼皮，“那真的是一隻非常好的小黑狗，又漂亮、脾氣又好、又聰明。”我很惆悵。

    “是的是的，我知道。”他繼續撥弄我的發絲，“最重要的是，我發現你真的非常負責任，是一個很任勞任怨的主人。我看在眼，覺得特別欣賞，特別高興。等你的過敏被治好了，我們也共同生活了，還可以再養一隻。每天晚上吃了晚飯，我們就一起下樓遛狗。”

    “你想得美。”我嘟著嘴，斜著眼睛看他：“我要懲罰你這輩子都沒有狗可以養了，你以後拎著鞋帶遛鞋吧。”

    他噗嗤笑出來，“你懲罰人的手段真高明。”

    “如果你拚命求情的話，我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養隻一斤重的約克夏。每天晚上去遛狗的時候，都會很丟人。”我腦子忽然出現了一米九幾的jan，拉著狗繩遛一隻耗子大小的狗，覺得實在太滑稽，自己也禁不住笑起來。

    “那我聯係朋友，讓他們盡快把小狗接走。”他溫和說。

    “哼！”

    我們匆匆吃完了牛排和沙拉，就離開了餐廳。我決定在疫情結束之前，都不再到這來。

    那位“病友”的朋友很快聯絡了我，“我最近沒出過北京市區，您需要看我的健康碼嗎？”

    “不用不用。”我趕緊回應，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今年都沒出過北京，一直居家。”

    放下電話，我趴在地板上，趴在正在睡覺的小黑狗旁邊。它沒站起來，但眼睛馬上張開了，烏溜溜轉過來，鼻子抽動著，安安靜靜與我對視。

    “有位阿姨生病了，你去陪伴她的話，她會很高興。”我伸手捋著它的毛，手心立刻湧起一片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