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我的手術終於做完了，腫瘤已經被全部切除。麵對無休無止的痛苦化療，我望著每天枯坐的媽媽，我能看見她心麵一片荒蕪，這個女人，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在醫院穿梭，這多年過去了，她還在麵對著那些複雜的儀器，她還在等待著新的、未知的宣告。

    “我開始給妻子發信息，打電話，可能要好多條信息之後，她才能回複一條，電話即便接通了，也是一副不耐煩的語氣。我想她可能已經開始迎接新的生活了吧，心還殘存的希望與期待一天一天地消磨掉，變成徹底的絕望。我在那絕望，憤懣，捐掉了我的全部財產。一大筆錢，那真是一大筆錢。我心燃燒著火，打算一分錢都不留給那個離我而去的女人。

    “我放棄了化療，開始著手研究去瑞士安樂死的資料，打算把一切都就此結束。研究了一陣子之後，我想到其實也沒那麻煩，我完全可以親手做這件事。我在想，如何自殺，如何殺死自己，每一天都在想，該動手了嗎？

    “中國的朋友再次發消息，催促我去見成都的醫生。盛情難卻之下，可能去見一見也好。我飛回中國，醫生居然完全沒把我的癌症看成是罕見病，而是中醫係統非常常見的疾病。我開始喝湯藥，非常神奇的，我竟然真的慢慢健康了起來。我想著，醫生那每個月去一次就好，就回到了北京，在拜過師父的道醫那檢查，他也說，我正在慢慢好轉。

    “我的室友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照顧我，她病得也很嚴重，時好時壞，我們一起度過了非常艱難的時光。自殺的念頭仍然時不時冒出來，每次要動手的時候，室友都會發現，並把我拉回來。她讓我可以不必考慮任何雜事，隻需要對抗疾病，專心對抗疾病。我非常放心，也對此非常感激。

    “我堅持著每周去一次道醫的診所，每個月去一次成都的中醫診所，終於有一天，他們都宣布我已經完全痊愈了，我身上曾經長滿的黑點也差不多都消失了。我覺得難以置信，又回到德國進行檢查。那個檢查的方案，包含使用某種核物質，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我的弟弟因為擔憂自己也會遺傳癌症，也去檢查了一次，他在檢查後吐了很多血，可見那檢查對人傷害有多大。可是，檢查結果也顯示，我真的痊愈了，癌細胞已經徹底清除幹淨，我得到了重生。

    “我仿佛做夢一般回了北京，道醫師父給我診了脈之後，非常生氣，說那次傷身的檢查讓我的身體狀況退回到了起碼半年以前，他半年的治療就此前功盡棄。可是我不太在乎，我的癌細胞已經消失了不是嗎？師父開始繼續幫我修複，我和他的關係越來越親厚，我想，這個人真有功德啊，他下輩子沒準可以托生為一位皇帝，因為他今生幫助太多人了。

    “前些日子，他甚至發現了我在談戀愛，你看，沒有什事能瞞住師父。他問我；‘是有好事發生了嗎？’我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他說，“還可以，這個女孩，心有些拖遝，但不是個麻煩的孩子。”

    我沉浸在他的故事，一直到最後一句，才被逗得笑起來，也吸到了鼻腔中淚水的味道。

    “師父說，我應該也不會太長壽，但保證七十歲健康是沒問題的，七十歲到八十歲的階段，身體的各個器官會漸漸衰竭，直至死亡。我想，那已經足夠了。”

    我甕聲甕氣帶著一點哭腔說：“我家人都很長壽，但是你七十歲，我就快要八十歲了，我也覺得，已經足夠了。”

    他輕輕笑著，低頭問我：“所以，我七十歲以後，你願不願意幫我推輪椅呢？”

    “好，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背著你走，你這大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