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要凱旋回朝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
金吾衛派人在各大街兩旁的樹上掛滿了紅燈籠,被泛黃的秋葉一托,紅黃兩色相得益彰,分外漂亮。
何管事挑了一天時間帶緋苓去城外布置接待王師休整的地方。
那塊地在京郊五開外,當初京郊大旱,許多災民湧到京城來。緋苓買下它的時候,請人在上麵搭了許多草棚,擁擁擠擠可以住得下千來人。
如今時隔六十年,再見到這的時候顯然大出緋苓的預料。
那些草棚早就拆了,起了一排排整齊的屋舍,極目望去,約有數十間之多。入門處一塊大匾,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慈濟堂”三字。房舍之間雖樸實,卻一派整齊,一派昂揚嶄新的氣象。
緋苓很是吃驚,萬萬沒想到這是出自慈濟堂的手筆。
何管事臉上卻是止不住的與有榮焉。
她告訴緋苓:“這呀,可是咱們當今聖上的龍興之地。咱們大濟建立以後,皇上專門收編了慈濟堂,還派人在這重起了屋舍,平時空著,便是給進京的人歇腳用。金吾衛已經派人將這清理過,就等著迎接將軍們班師回朝咯!”
“這這,是龍興之地?”緋苓大受震撼。
“是啊。”何管事道,“咱們聖上出身貧苦,早年間也是在慈濟堂安身過一段日子的。”
緋苓心下暗暗驚歎,又有些唏噓:當今聖上年過古稀,在她穿越之前,也不過是個十歲小童。倘若她再晚幾年穿越,說不定還能成為皇上的舊友。等她一朝穿越,豈不是皇家的座上賓了?
她越想越好笑,轉念一想,能穿越一個甲子的時光,已是常人奢求不來的奇遇,怎好再得隴望蜀。細細想來,一切都是命數使然。
因慈濟堂諸位管事年紀大了,受不住車馬奔波,因而八月初一那日,隻有緋苓帶了孟舒瑤並兩位街坊能幹的娘子到城外去接應歸朝的王師。
說是接應,其實她們要做的事並不多。此次入京受賞的王師萬餘人,隻有軍中領職較高的將領住進慈濟堂休整,旁的軍士都是就地紮營。因而隻需負責在慈濟堂的百餘將領的晚膳與次日早膳即可。
緋苓等人一早便雇了馬車前往城外的慈濟堂,直至中午方到達。一頓收拾停當,到了午間,王師的軍伍便到達了。
彼時緋苓正在廚房忙活,錯過了一睹將領們風姿的機會。
孟舒瑤手舞足蹈地給她描述將領們進門的盛況:“他們進來的時候好生威武,我都不敢抬頭看!打頭走在最前麵的將軍好氣魄,想來就是大元帥了!”
一旁的街坊陳娘子撲哧一笑,道:“真正的元帥才不會走在最前頭!元帥都是穩坐軍中帳的。”
舒瑤低聲“啊”了一聲,對沒見到大元帥一事頗為失落。
緋苓笑著安慰她:“好啦好啦,這一屋子住的可都是要封侯拜相的大人物,咱們能得此機會來這一趟已是大大的福氣了。”
孟舒瑤期期艾艾道:“我還想去打聽打聽我阿兄的事呢”
緋苓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阿兄肯定會平安歸來的。打聽你阿兄的事讓賀公子幫你辦,你且放心就是。隻是你千萬別貿然衝撞了麵那些將軍,那不是開玩笑的。”
孟舒瑤道:“放心吧緋苓,我知道輕重的。”
傳令官來傳話,晚膳一切從簡,隻做軍伍中常食的湯餅即可。
湯餅做法簡易,將和好的麵團托在手撕成麵片,下鍋煮成即可。不過,慈濟堂如今休整著百十來人,也夠緋苓等人忙活的。
待一切完畢,已是酉時。緋苓出了廚房到院前透氣,卻見外頭站了不少軍士。
她知曉這些是巡哨的軍士,也不亂走,隻在水井邊掬了一捧水淨手。
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喚她,回頭一看,一個年輕軍士略帶焦急地上前道:“姑娘可知這附近哪能請到大夫?”
大夫?緋苓一愣。
街坊陳娘子此刻正好站在門口,聽得那軍士的問話,忙上前道:“我知道我知道!軍爺,要不要民婦帶你去?”
那軍士聞言感激一笑,跟著那陳娘子離去了。
緋苓有些訝異,不禁往院那幾排屋舍看了一眼,怎這個時候要請大夫?
她沒多逗留,淨過了手,仍是轉身回了東廚。
做好的晚膳已被軍士取走,緋苓等人亦可歇息片刻。
緋苓忙活了許久,餓得不行,順手取來一碗湯餅,慢慢吃了。
過得半個時辰,陳娘子回來了。
緋苓問道:“陳太太,方才那位軍爺找大夫做什?”
陳娘子道:“說是有位將軍肺疾犯了,軍醫又不在,隻好就近找個大夫看看呢。”
“肺疾?”緋苓手一頓。
“是哩,你猜我方才見著誰了”陳娘子正準備打開話匣子,卻見緋苓放下手中竹箸,風一陣地出去了。
舒瑤正好從屋出來,道:“陳太太,你們聊什呢,緋苓怎出去了?”
陳娘子道:“我們正聊著方才去請大夫的事呢。”
她見另一個街坊娘子也走了出來,頓時又來了興致,道:“你們猜我方才見著了誰?”
“誰?”孟舒瑤與那街坊娘子齊聲問道。
她伸出五根手指,神神秘秘道:“五皇孫!”
“當真?長什樣長什樣?”那街坊娘子急急問道。
陳娘子微微閉了閉眼,慢慢回憶了一下,搖頭歎道:“太俊了!那滿屋子的人,就數五皇孫最出眾,看到他眼睛都挪不開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五皇孫,聽旁邊的人提起才知道的,好像是叫什賀棠。我活了半輩子,沒見過這俊秀的人物!”
那街坊娘子道:“那些將軍都住後麵的屋子,你怎見得著?”
“那些軍爺請我帶他們去找大夫。帶那大夫進去時,我趁亂也混進去了。”陳娘子有些得意道,又搖頭歎息,“隻是沒想到五皇孫年紀輕輕的就有肺疾,這是可以說的嗎?你們可別到處說去。”
孟舒瑤聽得雲霧,好不容易瞅得了空插話道:“五皇孫是誰?”
街坊娘子們的熱情一下子被點燃了:“你不知道五皇孫?去歲鴻西大捷,就是五皇孫領的軍。連收了西北五座城池,消息傳到京城,就像過年一樣熱鬧哩!”
“五皇孫是聖上的第五孫,英王爺的長子。好像是被封了世子的,不過我們老百姓還是喜歡喊他五皇孫。”
當今皇上的孫子,那不是跟賀橋是堂兄弟嗎?孟舒瑤心下稍安,這樣的話,想必很快就能問到她阿兄的消息了吧。
三人正閑話著,卻見緋苓從外邊走了進來,手上提了一個籃子,見了孟舒瑤,道:“舒瑤,進來幫一下忙。”
孟舒瑤隨她入了後廚,隻見緋苓重又將灶火點燃了,不禁道:“緋苓,這是要做什?”
“教你做一道羹。”
緋苓一邊生火一邊道:“我幼時有一友,自小便飽受肺疾折磨。我爹教我做這道羹,每每發作時服下有奇效。方才聽得陳太太所言,便去問了那大夫病症得了他首肯,一會做了這道羹送去,隻盼那位將軍為國征戰,少受些病痛折磨方好。”
羊蜜羹是用羊脂、羊髓混白沙蜜大火熬成膏狀,入鹽、醬熬湯,羊肉半斤煮熟切片,加入切片蘿卜、小米入湯作羹食煮片刻即成。
“好香啊!”孟舒瑤小心揭開蓋子,由衷歎道。
緋苓小心地將那羹食盛入瓷盅,笑道:“你晚膳若未吃飽,剩下的就給你吃。常人食之,亦可補氣健身。”
她將那瓷盅裝入了食盒,尋到方才那位軍士,言明了來意便將食盒交給了他。
入夜,各處早早熄了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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