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要請她入座。
“……什?陛下,這是!”音翎靈掙也似的脫開了他的手,往後退開一大步,襟前起伏不定。
望著音翎靈滿含驚懼的雙眸,淩仰深微不可查地歎了一聲,道:“不提此事,朕什都可以給你。”
寸梵心低垂著頭,頻頻抬眼偷看龍椅那隅。
這是那帝王最後的讓步了。
一國之後,牽係之大,無人不知。
怎會這般許給一個罪家之女?定要……排除萬難,才堪堪做到。
或者說,做不到的。但帝言駟馬難追……
“不是的,陛下,罪臣之意並不在此!”音翎靈複又跪下,呈起書信,“還請陛下過目!”
跪在眼下的音翎靈身子何等纖弱,於冰冷的殿內微顫;語調又是何等鏗鏘堅定,誓必要挑戰皇家威儀。
她既如此,淩仰深緊蹙的眉心舒展開來,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已然清明無比。
他不去接那封信,反而在她跟前踱步,道:“音卿,朕許你設呈欽司,全權賦你一人;由你親掌監史,芳名彪炳史冊;音門舉家上下無邊殊榮,繁華萬代……”他唇角噙著一抹譏誚的笑意,“這些,可不能成為音卿傍身之虛傲、懾君之籌碼。”
音翎靈的心寒了一半。
那封信,遲遲未等到帝王親啟,孤單地被捧在手心,仿佛上麵的內容,未曾被看過,便將要永遠泯滅。
抻直的手,漸漸發酸。
“蒙陛下皇恩澤披,罪臣感激不盡。但囫圇音家,絕無一人敢以功壓君。”
淩仰深笑意不絕,端坐下來,指尖叩擊著扶手,一下、又一下。
“你沒有這個心,音子銘何等‘勞苦功高’,這次回來,就一定不會向朕要羅境兵符?”
此刻,音翎靈緊繃的軀體全然散了魂。
一顆心……已然寒涼徹底。
君恩似流水,一朝心生疑,音家滿盤覆滅。
果真啊!是了,淩仰深親自主審的案子,若他本人不信,最後會變成這般抄家、下獄的模樣嗎?
既然如此,根源便在他心底,那棵朦朧而生的疑苗之上。她來懇求,又有什作用?
他竟疑心阿弟四處奔戰,是為了謀逆而築基!
音翎靈露出悲涼的神色,二手交疊而拜,額頭抵在手背上,兩行清淚循著原有的淚痕軌跡流淌而下。
“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她跪地而拜,手撫在冰涼的殿地上,虔誠又絕望,“曆朝曆代倏忽過,為何隻有音家累世的功名綿延不絕……為的隻是代代都心存一個護佑、輔佐主君的本分,勤帝之心早已刻入骨髓。”
“……一顆心隻有赤忱之念,流淌過身的血液,更是僅存輔帝、懷民的溫熱。”
這些言語,她不知淩仰深有沒有聽進一二。他是何時變得如先帝一般的,她不知道。
做過幾日掛牌少師,就以為自己了解他的心思,真真可笑至極。
若是不成……隻好保住阿弟一人。她本赴死而來。
“朕可不是什高潔美德之士。”聽她借吟古人詩,淩仰深若有所思地道,“朕眼隻有利益功名,竟不知有人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私調兵防,本心是為了家國、蒼生啊……”
說到此,音翎靈柳眉緊鎖,豁出最後一點氣力,膝行至冷漠的帝王椅下,最後一次高呈起書信,幾乎是懇求道:“陛下親啟……!”
良晌。
一隻漂亮而不失根骨的手伸下來,拾起了書信。
音翎靈瞠目,心上打鼓。
下一刻——
“撕拉——”
紛紛揚揚,由紙屑做成的雨幕,猛然砸進了她的心田,浸涼一片。
他說:“拖下去。”至於如何處置……
寸梵心深歎口氣,拂塵一掃,外頭兵衛隨聲而入。
“陛下!”亂遭間,一道金符高高舉起。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