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喑啞似公鴨,這不善的來者,除王流陽無他。
他破門之快、又疾步如飛,音翎靈未加反應,便見音子銘將她一推,肩頭磕到香火桌上,這嫩弱的身體受此一擊,好生吃痛。
“呃……”
幕籬的帽裙層疊紛亂,待她加緊掠開層層輕紗,音子銘已將王流陽反手擒拿。
音翎靈眉頭稍蹙——音子銘的體力似乎大不如從前,看得出來他並無幾分力氣。
神誌瘋魔的王流陽像泥地的遊魚似的,叫他找到了空隙,便如抓著了一點兒泥濘殘存的水,又開始活絡地扭動起來,手中未被奪去的匕首寒光四射。
那凝聚耀眼輝光的刀尖一點,眼看著便要深深刺入音子銘的胸膛。
“……啊!”不知怎的,王流陽遽然怪叫起來,“這個石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轉眸望向音翎靈,目光落在她正撥弄著五色小石子的纖纖素手上。
“言二姑娘,適才是你!你怎能……”
音子銘趁機奪去他手中的匕首,看著他這副脫了利器、六神無主的模樣,有些頭疼地道:
“王公子,你的病還未痊愈?”
“病?”音翎靈捂著肩頭走過來,一手隔著帕子左右擺弄王流陽的臉,仔細觀察他空洞的神色,眼底的嫌惡難掩,“得的什病,也不該總提刀落刀便是要殺人。”
“姑娘不知?他有失心瘋。”音子銘奇怪地看音翎靈一眼,扯下腰間拴的喪服麻繩,捆住了王流陽,喃喃道,“言大姑娘是個好人。”
“什意思?他還纏過我長姐?”
音翎靈一想到曾經這人差點刺傷她阿弟,現下又不知發什瘋,冰涼的手輕拍王流陽的臉,淡淡道:“不如今天了結了他。”
她的目光掠過音子銘,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望向遠方——
靈禪寺那道洞開的窗。
窗外,遠山籠煙,青水澎湃。
音子銘看向她的眼神更透出一種理不清的古怪。
“許久未見,言二姑娘的性情變了許多。”他沉默良晌,歎出一口氣,“言二姑娘,他是聽政院於院長的外侄。”
聽到於家的姓,音翎靈眸光透出一瞬的鋒利之色。
聽政院……害得音家墜入不複之地,淩仰深借機推波助瀾,音家最終滿門傾頹。
他們都得付出代價。
說起這個於院長,音子銘露在外的半張麵透出些許憤懣與無奈:
“一年前他就對我動過刀,那時候我領著聖命調查言大姑娘的具體死因,不知誰將他刺我這回事報到了衙門,這件小事,卻通過縣衙直接遞到了聽政院。”
“最後你長姐的死因草草定案,王流陽毫發無損地回家了。”
音翎靈身為內宮人,王流陽行刺音子銘這回事還是她請聖命出宮探訪他遇上的,餘下的個中具體並不清楚,更不知道音子銘何時接了這和他鎮羅將軍八竿子打不著的差事。
“我大姐姐不是墜崖死的?”環環相扣,她總覺得,十分蹊蹺。音子銘性格沉毅,又十分不變通,若有不和她溝通的事情,定為有不好牽扯身為帝書令的她、而隻能自己一人包攬的苦衷。
若要步步複仇,她的身份不好當下一概坦白。
“你大姐姐是……”
“言仙愉那個賤人!”
適才那顆石子正正打在王流陽的弱穴上,但言怡霧的身體羸弱,使出的力道不足,現下渾身酥麻的王流陽複又癲狂起來,眼尾泛紅、唾沫橫飛地道:“她就是個微賤婢子,也想攔本公子與言二姑娘談情?哼……”
他似乎對堂內兩道怪異的視線渾然不覺,偏目深情地望向音翎靈,下巴努向音子銘,聲音溫和地道:“言二姑娘,他們都死了,等他也死了,我們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哈哈哈……”
見音翎靈不說話,他又急切起來:“二姑娘,你答應過我的,你寫過手書的,不是嗎?”
半年來音翎靈也看著他發過不少瘋了,見怪不怪。
什書信、傳情,全都是他一個人臆想出來的。
她隻緩緩吐出兩個字:“瘋子。”
她的語聲又柔又輕,靈韻十足,偏生落在王流陽耳旁,變得如此冰冷,寒透人心。
王流陽在地上不安地扭動起來,雙目瞠圓,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既是聽政院於院長的外侄……就是說,他的娘親是於善叢的家妹。
出了什事,肯定當下找於善叢哭。
於是她緩緩踱步過去,蹲在王流陽身側,一手隔著帕子捏起他的下巴,微笑地道:“那便是說,是你殺了我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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