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秦璵也不用人相請,踩著早膳的時間,直直往後院來,厚著臉皮同案而食。
走到正房,見著何禕然正巧在用早膳,麻溜尋個地兒坐下。一眾丫頭伶俐地上來碗筷。
吃上幾口,頻頻朝她看去,見並無甚不高興,想著昨日之事應當沒什。是以,拿起玫瑰餅咬上一口,又喝口栗子粥,佯裝閑談,“咱們成親這般時日,雖說是個假的,可外人不知。為了三爺的臉麵,今兒往東門山拜見嶽丈去,如何?”
說罷,又一點不在意的模樣,繼續咬了一口玫瑰餅,時不時往對坐的何禕然看去。
一聲悶響,一個榛子餅,掉在碟子旁邊。
立時圍坐早膳的二人,連帶著伺候的丫頭,齊齊往桌上看去。
且原來,是何禕然手抖,掉落了剛夾起的榛子餅。
氣氛如此詭異尷尬,又眾人矚目,何禕然卻是一點察覺不到。她僅僅能感受到從對麵投來的那股繞不開,躲不掉的視線。
她知道,那是秦璵在看她,在無聲的詢問。
可是,她該如何說。
在這敬重親長,臥冰求鯉,埋兒奉母的世道,說道她對何乾的不喜,不喜到連上柱香也不願意去。她記得當年何乾對她的好,可也記得那些不好,複雜難辨,不願回想。
並不是不待見秦璵到如斯地步,不願在天下人跟前全了這份臉麵。
可落在秦璵眼中,何禕然的手抖和猶豫,通通都化作對他的不承認,連這點麵上功夫也不願承認。秦璵手中的玫瑰餅,也沒了往日的滋味。
這月餘的歡笑和嬉鬧,本以為會有一點點不同,卻不想,還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心口有些疼,有些緊。
本朝習俗,夫妻從新婚起到一月屆滿,從迎親洞房到滿月回門,拜見嶽丈嶽母,這才算得上真真成了親。
“你既然不願,三爺我也不是甚小氣之人,那就不用去了。橫豎昨日去大哥府上,就已經在天下人跟前全了臉麵。”
說罷,含淚吃完手中的玫瑰餅,而後衝衝出門。
獨留何禕然在當場,慢騰騰將方才掉到桌上的榛子餅,又夾起,在翠羽等人的驚呼和勸告中,慢騰騰吃完。好似方才根本不曾掉落。
晚膳畢,哪兒也沒去,搬出在韓府就有的那把搖椅,坐在窗戶跟前。
十一月的清晨,還未大亮,卻已經是顯見的陰沉沉,灰暗暗。北風陣陣,刮在臉上,就比刀割好上一點。
任憑北風如何呼嘯而來,何禕然眼前的窗戶就那樣紋絲未動,一直開著。翠瑁、翠羽等幾個丫頭,連翻上前勸話,她卻如同老僧坐定,萬般不理會。嚇得一眾丫頭,趕緊往外院求姚青雲。
姚青雲不顧前院後院的規矩,急忙忙來到跟前,又是好一通勸,仍舊未能成功掩上窗戶。
總不能讓人就這樣一直吹風,早晚會出毛病的。遂姚青雲派人在宮門口守著,等秦璵出來就巴巴地稟報。
待秦璵回來,已快巳時。一路上三步並做兩步,臉色好比此刻的天色,暗如鍋底。
走到搖椅跟前,怒吼:“你是不要命了!這樣的天,半個時辰就能凍成冰塊,你這個樣子,也是好玩的……”
何禕然隻見一人急匆匆朝她而來,站在跟前低頭罵她,至於說的是什,半個字沒聽進去。
“三爺,我冷!”
扯動嘴角,笑著輕聲說。
秦璵聽罷,一口氣又憋了回去,差點憋成內傷,跺腳兩下,俯下身來,恨恨說道:“你還知道冷!”
見著眼前女子凍得滿臉蒼白,鼻尖通紅,又心疼又怒氣,“還不快回去,好泡個熱水澡,再喝碗薑湯,去去寒氣。”
女子還是那個樣子,動也不動。
秦璵以為人凍傻了,抬手撫上額頭,絲毫沒有熱氣。
出言吼道:“你起不起!”
“動不了了!”
秦璵聽罷,氣得一掌拍在自己袍子上。終究是出手將人抱起來,進到西稍間,放在塌上,扯開被子捂著。又命人抬熱水,煮薑湯。一番功夫,好容易收拾下來,終於見著女子整張臉通紅躺在塌上。秦璵就坐在踏前,一步不敢離開,生怕她又整出什蛾子。
又急又氣,卻不敢撒火。
忽而,聽見女子說道:“三爺,今兒並未是我不願帶你去見阿爹,實乃我不願意去見他。你莫要生氣。不幹你的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聽她一直叨念是自己不願意去見,秦璵氣憤更甚。這個傻姑娘,不去就不去,又不是多大的事,恁事也沒有她重要。
“我沒生氣,今早是翼虎軍有要事,這才走的急了。這去不去的,不重要,橫豎我們現在這樣過著就挺好的。”眼見人已經開始迷糊,試圖開解。
如此這般,一人清醒,一人糊塗,又聊了好些時候。
待何禕然安穩睡下,秦璵出到外間,將翠瑁、翠羽幾個丫頭找來,好一頓訓話,而後命人去請大夫來,等人醒了就好生把脈。這才回到前院。
堪堪坐下,就命人找來姚青雲,問道:“趕緊派人,將何乾這些年同王夫人和妍妍的事情,統統查探一遍,細細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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