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杜環給皇後娘娘、熙寧公主請安。”
熙寧扶著一側的宮女下了步輦,衝杜環微微頷首,轉身抬手好讓曹林芝能搭著自己的胳膊。
“娘娘,太醫說太子妃如今得在床上靜養,是以此刻正在棲梧殿候著,請二位貴人隨著奴才去往棲梧殿。”
一路上曹林芝心緒不寧,臉色也是陰晴不定,這會兒隻聽她皮笑肉不笑道:“杜環,你如今是東宮大總管,膽子可是愈發的大了,什事都敢瞞著本宮和聖上。”
本還是堆著笑的杜環身子一哆嗦,人已經匍匐到地上,急聲道:“奴才不敢。”
杜環幼年時便被曹皇後選中,貼身伺候太子薑含章,這些年來從無差池,是個細心妥帖又穩當的忠心之人。
既是太子的人,為太子辦事,遵太子的命令,一心一意,熙寧覺得並無過錯,不過現下卻是不便為他解圍。
隻笑著道:“母後,還是快些去看太子妃要緊呢。”
曹林芝心總歸是記掛兒媳婦的身子,於是麵色冷淡的打量過杜環幾眼,未再言辭,冷著臉越過杜環。
“起來吧,今日先饒了你,明日自個兒去內侍省領罰。”
“是,謝皇後娘娘開恩。”
杜環一麵謝恩,一麵趕忙站起來,軟著腿跑到一側引著兩位貴人往太子妃所在的棲梧殿走去。
東宮素來清雅少奢靡,九曲回廊,曲徑通幽,通往棲梧宮的青石路兩側種滿了各式花草。
春季正是百花齊放的時候,又經曆幾日雨水,本就嬌豔欲滴的月季花上還殘留著零星的雨滴,便更顯得嬌嫩惹人憐愛。
熙寧還記得往日來此地,無論春夏秋冬,行於此間,皆是馨香怡人,令人心情愉悅暢快,而今日則大大不同。
還未到棲梧殿,陣陣中藥味便已經隨著風,飄飄揚揚而來,遮住了滿園春色、芬芳馥鬱。
熙寧隱隱有了些不安的預感,恐怕太子妃有孕一事並非如李曼說的那般輕巧。
她噤了聲,視線掃過一臉膽怯、神色憂鬱的杜環,心道這人除卻一顆忠心,膽子卻是有那點小了些。
繼而又用餘光小心地瞥向身旁扶著的曹林芝,隻見她也是麵頰緊繃,眉頭蹙起。
“杜環,太醫署的人今日可在?”
“回娘娘,孫缺孫太醫在,孫太醫這些時日便住在東宮,日日為太子妃問診煎藥。”
“哦?”曹林芝冷笑兩聲,斜睨著他,“東宮的人也是膽子越發大了,竟敢私自拘禁朝廷命官。”
杜環兩腿一顫,人已經直直跪下,連聲求饒道:“奴才不敢,實在不敢啊,您給我幾百個膽子,奴才都不敢做出這種掉腦袋的事啊。”
曹林芝陰沉著臉又轉身看向身後伴著的古錢寧,似笑非笑的問道:“馮太醫有幾日不去太醫署,古太醫可知曉?”
古錢寧上前一步,麵色淡然道:“臣不知。”
古錢寧是主管太醫署的太醫令,所有人員流動,人事變動,大大小小,他都該心中有數才對。想到此,熙寧便知這是有意幫著東宮瞞著此事的。
既是熙寧能想到的,曹林芝自然更是了如指掌。
曹林芝氣極反笑,但終究還是顧念太子的麵子,把這事輕巧的定了性。
“太醫署的人越發沒章程了,改明兒得重罰。”
“是,臣遵旨,回去便好好反省。”
熙寧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倒是鬆了口氣,心知這事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到母後這兒便結束了。
仗著年齡小,熙寧便假裝無意的開了口。
“太子哥哥和婉姐姐向來孝順,凡事總是為父皇、母後想的多些。”
旋即,又俏生生的接了一句,“改日女兒得請教請教太子哥哥,如何才能把下人□□的這般忠心不二。”
如她料想的那樣,四周緊張的氛圍因著她有意無意的這幾句解圍話緩和了幾分。
這話到底是入了曹林芝的耳朵,許久,她歎了口氣,道:“含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細。”
又晲了眼跪在地上的人,道:“杜環,你起來吧,你也是忠心護主的人,這點本宮很滿意。”
“伺候太子是奴才的福氣,不敢居功。”杜環說著雙腿打著顫站起來。
曹林芝瞥了眼他打顫的雙腿,笑著揶揄了一句:“也難為你膽子如此小,還能這般忠心。”
杜環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訕訕地幹笑兩聲,便繼續引著一眾人往前走去。
越往棲梧殿走,中藥味就愈發濃烈。
熙寧聞了會兒便覺得難捱,不由的拿帕子微微掩住鼻息,胸口不安的念頭愈演愈烈,心跟著是漸漸塌下來。
及至棲梧殿台階下,曹林芝腳步頓住,側臉道:“阿姝,你若是不喜聞中藥味,便在外間等著,本宮親自進去便好。”
熙寧回過神,忙應道:“不了,兒臣還是親自去看看婉姐姐,也好同曼姐姐有個交代。”
“那是自然要給李家一個交代的,想必李夫人也是極其掛念女兒的。”曹林芝說罷,便帶著熙寧一道入了殿。
殿內門窗合的嚴實,隻餘下西北角一處極其不起眼的窗戶透氣,屋內煙霧繚繞,彌漫著濃鬱的藥草味。
“孫太醫說熏草藥能助皇嗣安穩。”杜環在一旁小心解釋著。
屏風後忽然傳出軟糯無力的聲,又低又緩:“請母後恕臣妾不孝,未能親自去大門處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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