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案刑警們在會議室討論著簡丹與唐澤安的這次會麵時,簡丹也在自己的工作室回憶著上午與唐澤安的會麵經過。
單就外表來說,唐澤安是一個很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的男人。他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咧開嘴微笑時,一排雪白的牙齒像琴鍵般整齊。
雖然同樣是身著銀行的職業裝,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比其他男員工更加風度翩翩,是一個頗具魅力的型男。
在理財室接待簡丹的過程中,唐澤安的表現堪稱良好。
雖然她是戶,他是提供服務的理財經理,這種甲方乙方的角色導致雙方地位不夠平等,需要後者向前者細意殷勤,很容易變成做小伏低的一方。
可是唐澤安不會,他做這一切時能把握好一個適合的度,絕不會讓人看輕他。
把簡丹送上車時,唐澤安主動替她拉開車門,還把手輕輕搭在車門上方,以防她不小心撞到頭。
這是酒店門童經常做的事,一不小心就會做得卑躬屈膝。唐澤安卻做得不卑不亢,臉上滿是真誠的關切與微笑,仿佛是她的一個老朋友。
雖然唐澤安在這次會麵中的表現無可挑剔,但是簡丹對他的印象卻並不好,反而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這個男人是一個高明的偽裝者。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完美地欺騙絕大多數人。
簡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在保險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唐澤安走過車頭時臉上浮現的那個無比快意與得意的表情。
很顯然,他對妻子的死一點也不感到難過,這種缺乏人性的表現真是令人齒寒心冷。
然而,今天在銀行跟唐澤安麵對麵地打交道,他熱情的態度,真誠的微笑,細心體貼的舉止,都跟他那天缺乏人性的表現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從這一極其矛盾對立的現象中,簡丹嗅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如果一個人,非常擅長利用自己光鮮迷人的外表來掩藏人格中陰暗邪惡的一麵,這類人往往具備反社會傾向。
反社會人格障礙者給大眾的印象大都是冷酷無情,他們極端自私自利,漠視與侵犯他人的一切權益,經常表現得極具攻擊性。
但是,有一類反社會者卻具有很大的迷惑性。
在朋友圈中,他們或許會表現得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是很受歡迎的人物,魅力值一直居高不下。
然而,他們雖然沒有外顯的惡行,但其核心思維方式和應對方式卻具有反社會性的特征,是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
簡丹感覺在唐澤安身上就有著這種令人不安的異質。
反社會人格的最大特征就是道德感與情感的雙重缺失,有的是道德感有所保留。
像美劇《神探夏洛克》中的福爾摩斯,就是典型的道德感有所保留的反社會人格者。
他雖然缺少同理心,不會輕易為情感所動,但為人處世的原則上並沒有主觀惡意。
簡丹已經能夠肯定唐澤安在情感方麵的缺失,因為對於封露的死,他一點也不傷心難過,完完全全的缺乏同理心。
問題是,唐澤安的道德感是否也同樣缺乏?如果是,那他就是一個潛在的危險人物。
對於這樣的男人來說,真心愛上一個女人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那,他當初主動追求比自己大三歲的封露,並且很快與之步入婚姻殿堂的原因究竟是什?
在封露生前工作的那家影樓,鄭直和劉川查到簡丹的確是影樓的顧。
在影樓電腦文檔的戶資料中,記錄著簡丹曾經光顧過兩次,一次是拍婚紗照,一次是拍寶寶照。
而婚紗照的新娘試妝環節,化妝師一欄填寫的名字就是封露。
簡丹還是一個準新娘的時候,封露是為她試妝的化妝師。無論她們之前是否認識,至少這一天是彼此認識了。
鄭直馬上拿出簡丹的照片,詢問影樓的工作人員是否見過她私下來找封露。一位接待員給出了肯定的答複,畢竟簡丹是那類能令人過目不忘的人物。
“露姐去世不久後,她來影樓找過她。得知露姐已經不在了,她十分震驚。”
鄭直馬上追問:“她是什時候來找的封露,具體日期還記得嗎?”
思索了片刻後,接待員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日期。
因為那天正好是影樓十周年店慶的日子,舉行了很盛大的慶祝活動,所以她記得很清楚。而那個日期距離封露去世的日子將近一個月。
鄭直出其不意地一怔:如果封露死了一個月左右簡丹都還不知情,那說明她們之間基本上是沒有來往可言了。
“知道她當時來找封露的原因嗎?”
當時簡丹給出了一個很合理的理由,接待員也記得很清楚。
“嗯,她說有個朋友準備結婚,正在物色化妝師,她想把露姐介紹過去。”
從影樓出來後,劉川搖著頭說:“雖然咱們已經查到簡丹和封露是彼此認識的,可是這種認識看起來跟中學時代的事完全無關。她們之間很顯然也沒有超出服務者與被服務者之間的關係,簡丹沒有封露的任何聯係方式,想要找她時隻能特意來影樓跑一趟。”
鄭直聽得心念一動。
“你不覺得這一點反而很奇怪嗎?封露是化妝師,屬於服務行業。一般來說,服務行業的人大都很熱衷加戶的,既方便戶聯係自己,也能通過朋友圈來展示自己的業務能力,從而拓展戶源。為什封露卻沒有加簡丹為好友呢?”
“也許她想加,但是簡丹拒絕了。你覺得簡丹像是那種別人要求加她為好友時會欣然點頭的人嗎?noway,不可能了。”
雖然簡丹的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微笑,看上去似乎很有親和力。但真正想要接近她,卻不是那容易的,她的心扉一直是緊閉模式。
鄭直持不同意見,“這隻是解釋之一,解釋之二,或許是她們因為當年的事彼此都不想再和對方聯係。”
“就算是後一種可能性,她們以前就彼此認識現在也彼此都不想再聯係,那更加說明簡丹和封露之間沒有來往了。不是嗎?”
這一點鄭直就無法再反駁了,隻能挫敗地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簡丹與封露以前可能認識,也可能不認識,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至於在遙遠的中學時代,這兩個疑似受害人之間彼此是否知道對方的遭遇,就更加難以確定了。
不過,得知簡丹去影樓找封露的具體日期後,任遠飛有所觸動地翻了一下自己的辦案記錄。
發現那個日期,就是自己對簡丹透露其他受害女生均被排除作案嫌疑後的第二天。
在此之前,簡丹在警方的密切監視下,從未靠近過影樓方圓一公內的範圍。
當確定警方已經不再懷疑其他受害女生後,她次日就去了影樓找封露。
如果這不是巧合,就說明她應該很清楚封露也曾經是孫萬的受害人,也就意味著她們倆的關係遠比表麵上更深一層。
鄭直堅決地認定這絕不是巧合。
“我相信她們倆一定在中學時代就彼此知道對方的遭遇了。雖然這種遭遇並沒有讓她們成為來往密切的朋友,但是她們彼此之間應該是一種很特殊的紐帶。至少,在孫萬被殺一案中,簡丹有意對警方隱瞞了封露也有作案動機的事——盡管她當時並不知道她已經死了,但她的本能是要保護她。”
劉川說:“如果簡丹真是出於保護封露的目的而對警方隱瞞她的存在,那她和封露的關係還真是比表麵上看起來要密切得多。”
“我完全能夠理解簡丹對封露的這種保護,也完全能夠理解她們之間的特殊關係。雖然她們倆在生活中未必有多親近,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她們像是一對雙生姐妹。同樣的父親早逝,同樣的遭遇狼師,她們像是互為鏡子的兩個人,可以照出彼此不幸的過往。這一點既能讓她們互相排斥,也能讓她們互相憐惜——這就是簡丹和封露明明沒有密切來往也願意保護她的原因。”
梁姍長長的一番話說完後,任遠飛緩緩地點了點頭:“沒錯,梁姍這番話應該說到了她們這段特殊關係的根子上。”
“任隊,現在簡丹和封露的關係已經弄清楚了,可是對於咱們辦案子沒什幫助呢。還有她那天在銀行和唐澤安見麵應該也沒問題了吧?”
劉川的問題問完後,梁姍不假思索地說:“簡丹和封露是彼此相惜卻又互相排斥的關係,正常情況下並不來往。所以她完全有可能不認識封露的老公,那天和他的見麵純屬巧合。”
鄭直一臉不認同的神色說:“我不喜歡在辦案過程中聽到巧合這個詞,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總感覺巧合的背後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因素。”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巧合還能是什呢?”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隻能是刻意的人為了——難道,是簡丹想讓我們看見她和唐澤安見麵嗎?”
鄭直的突發奇想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了一下,然後劉川滿臉迷惑地第一個發問:“她為什要這做?”
梁姍也緊接著追問:“是啊,理由是什?”
鄭直雙肩一聳:“我怎知道,我隻是提出這一假設,謎底要不大家集思廣益一下吧。”
梁姍從女性角度發揮想像力,一邊想一邊說:“或許,是在聽說了封露的死訊後,簡丹想和她丈夫見一麵,表示一下哀悼之情?也不對呀,他們那天見麵時全程都在談理財方麵的事,簡丹完全沒有提自己認識封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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