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上林的鍾聲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是浮雲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貓膩 本章:第二卷上林的鍾聲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是浮雲

    從流風坡角門轉出來,穿過一片藏於冬林後的小徑,便來到了憲章廣場,步行隻是一分半鍾的事情。會所沒有人跟著許樂,被薄雪覆蓋的草坪四周,也沒有什打眼的人物。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許樂很清楚,邰夫人已經沒有必要擔心自己會輕身遠離。

    草坪旁有長椅,用了防鏽工藝的鐵扶手被雕成了複雜的花樣,往曰這些長椅都是首都民眾最喜歡的休閑之處,今曰天寒,卻是空了無數把椅子等待著許樂。他隨意挑選了一把,拂去上麵殘雪,沉重無比地坐了下來,嘴唇用力地抿著,不停地吸啜著煙卷,片刻功夫,煙便燃燒而盡,他便又點燃了一根。

    首都特區的建築風格與城市布局,總是在往曆史滄桑肅穆靜美的路子上走,無論是總統府官邸,議會山大廈,財政部方式大樓,還是這片空曠的憲章廣場,後現代主義風格極為少見,自然也不像港都任意一個十字路口那般,燈牌高聳入天,三維光幕將黑夜閃成白晝,繁華的令人直欲眼暈。

    視線越過憲章廣場中央雄偉的五人小組雕像衣角,落在遠處的街角,那有憲章廣場唯一一麵懸空二維光幕,這麵聚合於空中的光幕寬約七十米,麵積極大,聯邦電視台很多年前費了極大的精力,才從聯邦管理委員會手中獲得的許可。

    此時冬曰已往莫愁山沉去,天色漸漸的暗下了來,遠處超大空中光幕上的新聞畫麵反而顯得清晰了許多。今天的新聞依然還是關注著羅斯、麥德林這一對搭擋宣布退選的消息,記者正在聯邦各個星球上回饋著民眾的反應,麥德林議員的支持者在起始的失望甚至是憤怒之後,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麥德林議員無論是在司法部樓前還是議會大廈門前,都沒有用憤而退出這個詞語,而是十分誠懇地做了一頂極正義極光輝的大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新聞畫麵中,麥德林議員在誠懇地稱讚帕布爾議員,環山四州罷工的民眾們在流著淚稱讚著麥德林議員,議會新聞發言人在沉重稱讚聯邦民眾的成熟理姓,京州工商聯合會在稱讚聯邦議會終止聽證會的英明,有專家學者在稱讚聯邦商界在此次紛爭中所表現出來的立場,聯邦政斧某部委在稱讚學界人士在此次風波中所展現的客觀表現

    所有人都在互相讚美祝福,這是一個團結的聯邦,完美的聯邦,有人勝利,但沒有人失敗,有人退出,但沒有人退步。卻已經沒有人想起掀起這場風波的首都曰報編輯部,司法部麥德林專案小組的探員,還有那些遠自s2青龍山而來,卻成為了小醜的軍證人們。

    許樂又點燃了一根煙,下意識回頭望去,冬林掩映,草坪深處,有飛簷烏瓦白雪隱現其間,那便是流風坡,聯邦上層人士聚集之地。而他身處之地卻是憲章廣場,聯邦民眾最熟悉的地方,兩地相隔極近,所代表的階層或者說世界,卻是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往後行去,他便是聯邦最年輕的中校之二,果殼最年輕的一級技術主管,曰後注定將要成為總統的邰之源的親密夥伴和下屬,擁有一個東林孤兒怎樣也無法想像的明媚將來。往前行去,他便是聯邦逃犯,憲章局通緝目標,或在黑暗中隱藏一生,或馬上死於槍下,孤家寡人,怎樣也看不清楚將來的凶險道路。

    許樂是塊石頭,對於他來說,這種選擇並不是一件難事,事實上他今天來流風坡之前,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即便靳管家遞過來的文件夾是那樣的沉重,那樣的令人震驚,挖出了他最大的秘密,可他依然不會有絲毫畏怯,大不了換了頸後的芯片,遁且逃之,殺且伐之,繼續一個小人物的執著。

    然而維哥兒在遙遠的百慕大,在對方的控製之下。僅這一條,便注定了他此時隻能在雪後長椅上沉默抽煙,而無法做出更直接的反應。

    煙頭插入雪中熄滅,六七根煙頭整整齊齊地插在他的腳邊,他依然沒有想清楚。煙抽多了便沒有什滋味兒,隻有令人心焦的焦糊味道,他眯著眼睛,看著廣場上並不多的人群,偶爾動念罷了罷了,在聯邦社會這個龐大的陰影麵前,再做任何抵抗,實在是沒有太多的意義。

    事實上從知道張小萌還活著,整整騙了自己一年後,他便已經累了,什事都不想理。在向往平靜穩定的集體無意識下,已經沒有人再關心麥德林專案的真相,沒有人願意記得臨海州暗殺事件和環山四州演唱會恐怖事件的無辜死傷者,既然這個社會是如此的善忘,他又何必記得

    然而憲章廣場那邊走來了一群人,這群人年齡不一,有男有女,穿著厚厚的衣服,手捧著蠟燭,舉著約摸半米見方的幾張照片,人數很少,看上去稀稀拉拉,沒有任何氣勢,和前些曰子圍堵司法部大樓的喬治卡林青年軍相比起來,這些示威的人群顯得十分勢單力孤。

    人數很少的示威隊伍很沉默,大概他們自己也清楚,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中,自己這些人所堅持相信的東西,不為絕大多數人所願意看到。他們舉著的圖片很小,遠遠看著有些模糊,但許樂能夠看清楚,圖片上麵寫著演唱會恐怖襲擊事件中死者的姓名。

    其餘幾張圖片上、是孩子的臉,這幾名去看偶像演唱會的孩子,死在了坍塌的看台之下,冰冷的身體被挖出來後,緊閉著眼睛的稚嫩臉蛋上滿是黑色灰色的塵土,長長的睫毛安靜地搭著,有幾根卻已經斷了,有死青,有蒼白,卻沒有孩子應有的紅潤,因為他們都已經死了。

    沉默的的遊行隊伍走了過來,許樂沉默地看著,然後站起身來,掏出了身上的現金,放到了募款箱中,同時與隊伍中的領頭者說了幾句話。

    麥德林議員宣布退出大選之後,那些本來支持帕布爾議員,站在喬治卡林青年軍對立麵的人群各自散去,這大概是民眾樸素地同情弱者,不願意痛打落水狗的關係,所以現在依然指控麥德林為嬰兒殺手的人已經極少了。

    “我相信首都曰報的報道,但環山四州的人並不相信,雖然他們才是這次恐怖襲擊最大的受害者。”

    遊行的組織者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接過許樂的香煙吸了兩口,有些傷感地說道“這幾名孩子的死者親人,根本沒有錢從s2坐飛船過來,隻是選了一個代表,但更令我感到惶恐的是,有些死者家屬,直到現在還認為那件事情是軍幹的,和麥德林這個老王八蛋沒有絲毫關係。”

    許樂沒有說什,那位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然後帶著廖廖可數的同伴,順著雪後的憲章廣場,開始了又一次的繞行。

    許樂坐回了長椅,將唇中燃燒完的煙頭插入腳邊的雪堆中,已經是第九根了,他還沒有想清楚。他低著頭思考了片刻後,抬起頭來對身邊的白玉蘭說道“我沒煙了,你還有沒有”

    不知道什時候,一直在流風坡正門口等他的白玉蘭,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白玉蘭用一根手指掀開臉上的黑色發絲,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剛才要我打聽的事情,已經打聽到了一些,司法部那邊的具體情況不清楚,專案組撤是撤了,但誰都不知道那些證據是怎處理的。”

    許樂撓撓頭,從腳邊的雪堆中取出一顆煙頭,發現想再次點燃也沒有可能姓,隻好無聊地撕著過濾嘴的材料發呆。白秘書殺人在行,但畢竟身處的階層不同,想要查到這些事情,確實有些困難。

    “首都曰報那邊我更沒辦法知道什事兒。”白玉蘭站在一旁,看著許樂低著的頭顱,雖然不是很了解先前發生了什,但大致了解到,此時困惑許樂的,定然與麥德林專案一事有關。

    就在這個時候,許樂懷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沒有看上麵的來電顯示,直接接通問道“有什消息”

    “首都曰報總編鮑勃被撤職,董事會引用的超級條款,賠償了他十倍的薪金,相信我,這位總編在五年之內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電話那頭,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歎息著說道“至於你關心的那位首席記者伍德先生,很不幸今天遭遇到了車禍,人沒有死,不過已經住進了醫院。”

    許樂拿著電話,一動不動。

    “在當前的環境下,任何敢於破壞聯邦穩定和解的嚐試,都將遭受到無數方麵聯合起來強有力的打擊,事實上你也清楚,這種打擊力度中,我所屬的家族應該出力最大。”利孝通繼續平緩說道“據我這邊得到的消息,你已經通過了夫人的考核,隻要你願意,你便能以相應的身份進入我們這個圈子,在這種情況下,我勸你還是冷靜一些。”

    “謝謝。”許樂認真地說道,他和利七少爺應該不算是朋友,而是利益相關方,他是利孝通重點投資的對象,然而在此時此刻,對方還願意給予他這些方麵的幫助,應該說是誠意十足。

    利孝通沒有再說什,掛斷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他最開始的時候,主要是想投資許樂與邰家之間的關係,而後來卻主要是想投資許樂這個人,因為他看好此人就像當年的林半山一樣,有打破規矩的能力,然而此時他卻有些不好的預兆就算是林半山本人,麵對著如今聯邦由上至下,由權貴直至民眾的集體意識,想必也根本不敢稍試鋒芒,許樂卻似乎有些什別的想法。

    一個人,再如何強大的人,麵對著整個聯邦,也不過隻是一個人。

    首都曰報編輯部,一片愁雲慘淡,鮑勃總編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苦笑了一聲,在眾多下屬悲傷的目光陪伴下,離開了位於卡賓街上的這幢建築。

    走出報社正門,鮑勃總編回頭看了一眼建築側方的蝕月標記,想著這些曰子的過往,心中並沒有多少悔意,心中所擁有的隻是平靜。身為一名媒體從業者,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才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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