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時,裴相的院子早已亮起了燈,院子的下人皆斂眉低首,小心謹慎做著手中的事。
屋內傳來低低的歎息聲。
一身紅衣的少年衝進臥房,神情焦急。
“祖父,孫兒來了。”
躺在榻上的人聽見聲音,費力地睜開了眼。即便在病中,那雙渾濁的老眼卻依然迸發出令人難以逼視的銳利,裴相咳了兩聲才虛弱道:“聽說你今日去了永定侯府?”
裴硯微微一愣,點頭,“是,祖父。”
榻上的人眼眸微轉,“是為了見那個女子?”
裴相微微挪了挪身子,身側機靈的小廝頓時伸手將人給扶起來,背上放上靠枕。
少爺微微一驚,有些心虛道,“是祖父。”
話落,榻上的人視線陡然落到裴硯身上。
他敏銳地感受不悅,但還是挺直了脊背,直視著自己的祖父,這個深受聖上信任的三朝元老。
半晌,裴相緩緩道了一句,“小九,你糊塗啊!”
一道念頭在心中快速劃過,裴硯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眼神卻依然清澈堅定。
“祖父,孫兒很清醒。”
裴相睨了一眼不及弱冠的孫子,音調微揚道:“你已經與勇毅伯府有了婚約,此時就不該放任自己的心思,否則,你將勇毅伯府置於何地,將永定侯置於何地,又將相府置於何地?”
室內一時寂靜。
裴相看著眼神堅定的孫子,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父子兩一個樣。
他厲聲道:“難道你要走你爹的路子!?”
裴硯默然。京城的人皆知,裴硯與裴碧是沒有爹的孩子,娘親也在他們幾歲時因病去世了。
父親與母親相互之間並沒有愛意,因為家族利益才結了親。婚後,兩人相看兩相厭,在府中人的百般磋磨下,才終於生下兩個孩子。在他三歲那年,父親遇上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為了他最愛的女人,不惜拋棄違抗祖父,同那個女人私奔,至此,再無音信。
是以,從小裴硯就練就了一身武藝,將那些京中亂嚼舌根的世家子弟挨個打了一遍,他從此在京中聲名遠揚,成為京中小霸王。
為了讓他修養生性,祖父將他送到了了無大師處,後來姐姐舍不得他也跟了過來,直到十六歲,他才回到京都。
思緒收回,榻上的老人咳了一聲,突而道:“你下月就十九了,順便將婚事給辦了吧。”
裴硯一驚,滿眼抗拒,“祖父,孫兒已有心悅之人。”
裴相怒喝一聲,“荒唐!”
屋內的丫鬟侍從眼觀鼻、鼻觀心,垂著頭不敢有絲毫動作。
“且不說你已有婚約,你心悅之人乃是聖上親自賜婚給永定侯的未婚妻,即將嫁做人婦,你怎這糊塗!”
迎著裴相的怒氣,裴硯突地跪倒在地,“祖父,我知您的意思,我從小事事順從您,但唯有這件事,希望您別阻撓我。”
“你真是!哎!”
又是一聲怒喝。
地上裴硯看著滿頭白發的祖父,心中不忍,他知道祖父是怕自己同父親一般,舍下相府的責任,做了那人人唾罵的負心漢。
但他不會,他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會如同父親一般衝動。
“我不是當年隻會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小孩了,我有自己的考量,您相信我,祖父,我也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拗不過裴硯,裴相隻得在榻上深深歎了口氣,道:“你走吧,我累了。”
少年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老人,眉眼堅毅,眼中光芒流轉。
長安跟在鄔漣身後,方才遠遠看見公子似乎是對葉小姐做了什,葉小姐看起來似乎很是生氣。
他正猜想著,忽聞前麵的人喚道。
“長安。”
他連忙應聲,“公子。”
鄔漣頓住腳,唇邊的血漬已經被擦去,教人看不出分毫。
“之前叫你查的事怎樣了?”
長安垂眸如實回答道:“稟公子,那人如今麵容盡毀,口風也是緊的很,無論如何旁敲側擊,硬是沒有透露一點信息。”
鄔漣眉梢微動,並不意外,畢竟能在一隻被餓了幾天的豹子口下活下來的人,定然不是常人。
長安睨了睨主子的神情,“不過”
身前的人眼刀如風,輕飄飄地落在長安身上,可背上卻有千斤。
“不過奴才發現了那人身上的一處痕跡,跟逝去的葉將軍很是相似”
鄔漣瞳孔微縮。
頭上烏雲覆月,絲絲縷縷的灰黑繚繞在清月周圍,牽引出不同尋常的印記。
“再查。”
長安垂頭,口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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