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亭,地麵上擺著憑幾、錦褥和一架琴。一隻小巧的香爐,泛起絲絲白煙,香氣微苦而餘甘。
周瑜抬手示意:“白浮,請。”
陳皎自知在領導力這方麵絕不是周瑜的對手,乖乖坐下,垂下眼睫。
——她忐忑是有原因的。她和周瑜,絕沒有好到一起彈琴閑聊的私人感情,甚至連普通同事都算不上……有點關係微妙。
當初她投奔孫策的時候,已經有了反複七主的“前科”,不能說是芳名遠揚,也可以說是臭名昭著。
周瑜作為江東的原始股東之一,極端反對董事長孫策隨隨便便就讓陳皎這種反複橫跳的職業軍閥入股的行徑,據說還破天荒地搞了個“幾不可”——要知道,周瑜沒有曹魏謀臣動輒長篇大論的習氣,向來是單刀直入、幹脆利落。
為陳皎破了例,陳皎表示這可真是太給我麵子了。
但是,倍有麵子的陳皎同誌,至今沒拿到周瑜的【天命】。
這很能說明問題——因為陳皎在實踐中發現,拿到【天命】的速度往往與目標對她的好感度、戒心、甚至眼緣等一係列綜合因素有關。
當初她遇見孫策時,才過了沒半天,係統就叮咚一聲,提示紫卡【討逆神威】到賬。
她和周瑜一起統兵鎮守巴丘的時間已經不短,卻連他【天命】的毛都沒摸到……
隻能證明,周郎懷疑她、不信任她。
看她就像要搞事情的樣子。
陳皎端起盞,垂著眼,掩飾地喝了一口果飲,沉默不語。
周瑜微笑:“瑜與白浮共事也久,白浮還是這樣雲遮霧繞,靜水流深,令人捉摸不清啊。”
陳皎強笑:“哪,哪。”
您才是當世英豪一時俊彥,我隻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個bug而已。
“瑜說得是真心話,”周瑜以手索弦,態度風雅,“前日是能通馬語,今日又能指揮野雉,瑜實不才,簡直不知白浮明日又有何種新花樣了——昔日伯符與瑜聽說,曹公派刺客千追殺一女子,心下還詫異,如今看來,倒不無道理。”
什意思?我如果要跑,您也要學習曹公追殺我是嗎?
陳皎警惕地想。
陳皎笑容僵硬,辯解道:“曹公麾下人才濟濟,皎實在不值一提。這般追殺,或許是皎當日好奇曹公的身高,趁其不意,以尺量之,不想被察覺,才得罪了曹公的緣故。”
周瑜朗聲大笑:“白浮風趣,不過——”
淙淙流水般的琴聲戛然而止,周瑜俊美疏朗的眉目一凜。
陳皎心中緊繃,謹慎地抬眼。
一根簡被周瑜倒扣在案上,推過來:“此物,還請白浮一觀。”
陳皎愣了片刻,拿起簡牘。
簡牘側緣有毛刺,修剪得很不整齊,其上用朱砂書寫,字跡殷紅淩亂,頗為詭異,隻有短短一句話:
建安五年討逆死於丹徒!
陳皎呼吸一凜:“……!”
建安五年?孫策是建安五年死的?那不是就是今年嗎——
她下意識在心叫:“係統!”
小三係統這回出現的很積極,開口嘲諷:“宿主,你也太拉了,你不是曆史係畢業的嗎?居然連這也不知道!”
陳皎:“……我是西方古典班畢業,古希臘羅馬史方向,比較熟悉的是亞曆山大、凱撒和奧古斯都,謝謝。”
小三係統:“唉,沒辦法,友情提醒,孫策確實死於建安五年的五月,在丹徒打獵的過程中哦,今天是三月三。”
陳皎一怔。她正在飛速思考。
——按係統的說法,這根簡牘上給出信息正確無誤。
可是,人不能預測未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來自未來的她,又有誰給出時間、地點都這樣確切的死亡警告?
凶手嗎?
然而,一場五月的出獵行動,距今還有相當一段時日——隻怕三月的孫策都不知道自己要在五月去打獵,凶手又怎能得知?
“白浮可知,這根簡牘是在哪尋得的?”周瑜態度溫和。
陳皎猛然驚醒,從思緒中抽身,肅然道:“請公瑾兄明言。”
周瑜:“——在白浮親隨的身上。”
陳皎:“……?!”
周瑜一揮手,幾個侍衛綁著一個瘦弱的少女,壓著她跪下。
少女伏地不起,隻抬起頭:“郎君!”
陳皎一愣。
她原以為“親隨”是指到江東以後,孫策贈與她的一批親兵,卻不想是她一直帶在身邊的仆婢文君。
她不假思索地站起來,喝命:“鬆開她!”
侍衛們萬萬沒想到,一向溫吞淵默的陳皎會疾言厲色,倒也都有些畏懼,齊刷刷看向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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