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江之魚的語氣太過嘲諷，病床上的江大川動了動嘴唇，好大一會兒沒有出聲。

    江之魚以為他是被自己嗆得快要撅過去，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旁邊的監護儀。

    雖然她看不懂上麵的數據，但顯然，如果有一丁點兒不對，在門口進行實時監測的醫護人員就會衝進來。

    心下了然。

    江之魚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了他那張極致凹陷隻剩皮包骨的臉。

    “你叫我來就隻是為了說這些？”

    “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說罷，便要轉身。

    病床上的江大川卻在這時叫住了她：

    “魚魚……”

    言語卑微。

    喘息不已。

    仿佛下一秒，他便會因強行抬頭而引起的窒息離開人世。

    江之魚嚇了一跳，幾乎是吼出來的：

    “要想死你大可以繼續！”

    江大川腦袋放下了。

    眼淚卻不知不覺間布滿了整張臉。

    “魚魚……”

    折騰了這一下，他的嗓子不太能出聲了，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發出一點點聲音。

    醫護人員有些看不下去，主動進門道：

    “這位家屬，有什話好好說，病人現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江之魚語氣很不好：“我不是他的家屬。”

    但她卻還是又走近了些：“有什話快說。”

    江大川嗓子無力的張合著，發出“呴呴”聲。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喘勻了這口氣，才能勉強發出聲音：

    “我……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

    “我……我這就要下去給你母親贖罪了……”

    “我這輩子……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娘倆……”

    “我……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憑什？”江之魚的心情很糟糕，下意識去反駁：

    “如果我捅你一刀，你會原諒我嗎？”

    “不會吧？”

    “我……我……”

    江大川“我”了很久，終究哭出了聲：

    “是我錯了……是爸爸對不起你……”

    “魚魚……”

    “別叫我魚魚！”

    江之魚心怪異得很，既痛快又難過。

    甚至，她還有些控製不住的心悸，眼前開始模糊。

    直到，本應該守在門外的沈肆突然出現在她身側，勾著她的腰將她攬住。

    兩人對視一眼。

    江之魚問：“你怎進來了？”

    可下一秒，她竟然開始慌亂，將他往外趕：

    “你快出去！出去！”

    “你沒穿防護服！”

    “他會死的！”

    沈肆心疼得厲害。

    他的小姑娘，到底是心腸太軟。

    可對江大川來說，死亡就在眼前。

    防護服的作用，已經不大了……

    桎梏住江之魚，沈肆輕哄著將她送到門口，交給了外麵的江雲楓，麵露警告：

    “看好她！護著她的肚子！”

    江雲楓點頭，目送沈肆又走了進去。

    江之魚掙紮過，有些失力，顧及著肚子的孩子，隻能坐回了一旁的長椅上，看著一旁的江雲楓，冷冷道：

    “諷不諷刺？”

    “你我竟然還有能坐下來說話的時候。”

    江雲楓麵露羞愧：“對不起。”

    “”，江之魚挪開了眼睛，不再去看他：

    “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們這句對不起。”

    “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去原諒。”

    “你是這樣，江大川也是這樣。”

    話音剛落，沈肆從病房走了出來，蹲下身，將她攬在懷：

    “走吧，見也見過了，我帶你回家。”

    江之魚眼前還有些發黑，放心的覆去大部分重量，笑得有些難看：

    “你跟他說什了？”

    “你沒必要去見他，他不配。”

    她的表情太過冷漠，好似剛剛病房吼著說他沒穿防護服的不是她一般。

    沈肆輕拍她的後背：“沒說什，就隻是告訴他，你有我了，讓他沒必要操心。”

    他沒有說謊。

    原話是：“你這輩子都在作孽，臨死前總算說了幾句人話。”

    “不過以後不用你操心，想必你也操不到心了。”

    江之魚被他抱起來，窩在他懷，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終究是落了淚出來：

    “沈肆……”

    “我是不是很沒用。”

    “他明明是我的仇人啊！”

    醫院人來人往，他們的外表已經吸引了太多目光。

    沈肆克製住想要擁抱她、親吻她、想要一遍遍告訴她不是這樣的衝動，唇角淺淺碰了下她的額頭，輕聲道：

    “你很好。”

    “是他不夠好。”

    這時，身後傳來江雲楓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爸——”

    江之魚整個身子一僵，攥著沈肆衣領的手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