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剛下了小朝會，此刻正在乾清宮批折子。

    裕親王福全的折子言擊退了噶爾丹，慘勝。皇帝用力捏著眉心。

    噶爾丹之禍危害已久。康熙二十六年，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先用計殺了劄薩克圖汗，後又殺了準噶爾部首領噶爾丹的弟弟，蒙古三部開始頻繁內戰。蒙古諸部的亂子不僅禍在一方，更是影響與北邊沙俄的較量。

    多番考慮後，皇帝心中有了成算。趁這次勝利，該定下來了。

    梁九功見時機正合適，連忙向小太監使了個顏色。

    赫舍氏已在燕喜堂等了片刻，小太監打著千兒，點頭哈腰地問候：“給主子請安，梁總管讓奴才將主子的甜品呈給皇上，主子您看？”

    赫舍氏命彩雲上前將放著那碗糖蒸酥酪的托盤交到小太監手上，客氣道：“替我謝謝梁總管。我讓禦膳房做了些打尖兒的飯菜溫著，你們換值了隻管去禦膳房領。”

    小太監“哎呦”一聲，忙道：“這都是奴才們該做的，哪擔得起主子一聲謝呢，倒是折煞奴才們了。梁總管要是知道奴才在主子跟前托大，該說奴才是養牲處邊兒不懂事的戲耍的猴兒了。”

    赫舍氏笑道：“哪就那多講究了？總管們都是皇上的貼心人，難道還吃不得一頓飯不成。行了，快進去吧，免得皇上和梁總管久等。”

    “誒——”小太監拉長音調回去了。

    此時離早膳還有一會子，正是肚中三分饑的時候。皇帝見梁九功呈了一碗奶白的甜品上來，擱下禦筆，執起瓷白的勺子，舀出一塊凝固的奶凍。奶凍微微顫動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酒釀的香味醇厚綿長，激發出更加濃鬱的奶香，就是甜得有些過了。禦膳房向來講究本味和清淡，往常做出來的甜品並不是這個口味。

    皇帝一勺一勺舀著，全部吃完了。

    梁九功見狀，知道主子很滿意。到了他家主子這個份上，不必掩飾什喜好，但主子一向也講究，像這樣把東西都吃完是極少有的。

    皇帝將小瓷碗推到一邊問道：“這是誰讓送過來的？”話這問，其實他心已經有了答案。梁九功答：“是儲秀宮主子親自送過來的。儲秀宮主子現在正在燕喜堂候著呢。”

    “讓她進來說說話。”

    赫舍氏福身行禮。

    皇帝率先開口：“身子可大好了？聽聞你近些日子與七公主相處得不錯，正該如此，多疏散心情人才能好。”赫舍氏見誰懟誰的事兒他聽說了。可小阿哥的事她受了委屈，他和太後不好說什，些許言語上的小事便由著她。若七公主能讓赫舍氏開心些也是好事。

    赫舍氏道：“臣妾多謝皇上掛心。臣妾的身子並無什不好，隻是心過不去。”

    見年輕的妃子神色淒惶，皇帝心有些不落忍，更是不由得想起過去的事情。

    他的發妻仁孝皇後第一胎沒養住，小皇子殤了以後，皇後的身體和精神一度衰頹，養了許久才恢複，生胤礽時更是難產去了。是他，親自將小小的胤礽拉扯大。

    梁九功眼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完的，趕忙引著赫舍氏坐下。

    “皇上！”赫舍氏撲到漢白玉的地磚上猛然跪下，“臣妾鬥膽，請皇上將七公主交給臣妾撫養。”

    “你先起來說話。”

    “皇上，小阿哥受了磨難，下輩子定能一生順遂。臣妾感激皇上和七公主，若不是皇上有感於七公主之事，下令嚴查宮務，小阿哥暗地還不知要受多少罪。皇上日理萬機，臣妾不敢打擾，便常常將七公主接到臣妾宮玩耍。有了七公主，臣妾才覺得能喘過氣來，而不是終日自責。

    “皇上知道臣妾的性子，有什說什，得罪了不少人。即便如此，臣妾還是要說。七公主在德妃跟前受了些委屈，您是知道的。前日，臣妾讓人去請七公主到儲秀宮小坐，竟被德妃以休養身體為由給拒了！昨日臣妾便聽說七位公主和諸位公主一起在校場學騎馬。

    “臣妾萬萬想不到，德妃竟會做出這種事。臣妾對七公主隻有感激和疼愛，絕無半點壞心。臣妾早就有了想法，可這些日子總在猶豫，七公主是不是留在德妃跟前更好。昨兒的事卻讓臣妾下了決心。就算惹皇上生氣、德妃記恨，臣妾也要來討個恩典！”赫舍氏再度跪下，深深磕頭。她打聽到了，德妃讓七公主禁足，理由是思過。這話不必由她說，皇上親自得來的消息才更有用。

    想起上次與德妃討論七公主的事情最後不歡而散拂袖而去的場景，皇帝無法否認赫舍氏的說法，德妃的確有不妥之處。

    七公主已經六歲，宮中從沒有無緣無故將這大的孩子抱養到其他人膝下的先例。一旦這樣做了，豈不是將德妃的臉麵放在地上踩。他對待後宮雖不過分重視，可也從不苛刻行事。

    皇帝沉默良久，沒有同意，也沒有說不行，隻表示自己要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