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得失之間
開京皇宮,拖雷寢殿。
院子出來進去的人,一個個心事重重的,卻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草藥味。
距離拖雷受傷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二十四天,拖雷的狀態越來越差,整個人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現在看來,似乎想要熬過胡醫匠預計的一個月,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赤老溫和者勒蔑,已經先後回到了開京,他們二人一南一北,鎮守著大朝的疆土。
蒙哥和忽必烈,這幾天整日守在拖雷的床前,似乎在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也害怕那個時刻的真正到來。
“哲別還沒回來嗎?”
拖雷每次清醒過來,都要問上旁邊的忽必烈一句。
已經十二歲的忽必烈,長相酷似拖雷,可能是多年讀書的緣故,氣質上要比拖雷文雅一些。
“父汗,哲別將軍離的遠,這一來一去的,路上總要耽擱二十多天的,算算路程,估計還得再等幾天。”
從中都到開京,不走水路的話,是必須繞道遼東才能過來,這一路的道可不好走啊。
拖雷閉上了眼睛,似乎想盡量少說點兒話,以便於保留更多的精力,能夠多撐兩天。
忽必烈在床榻邊守著,蒙哥則坐在另一邊的座椅上。
赤老溫和者勒蔑,待了一會兒功夫,不知道是嫌屋太悶,還是擔心人太多影響拖雷休息,二人就從寢殿退了出去,在院子低聲私語。
“將軍,哲別將軍派人過來了——”
突然,一名侍衛從外邊跑了進來,看到院子的赤老溫和者勒蔑,趕忙上前施禮。
“嗯,哲別怎不是自己來,這個時候了還隻是派人過來?”
赤老溫跟哲別相交多年,二人雖然算不上有太深的交情,卻也不會莫名地給他下絆子。
者勒蔑則不然,此人年齡較輕,今年剛剛四十歲出頭,來到拖雷帳下時間不長,卻早已暗中支持了長子拖雷。
因此,對於一貫跟忽必烈走近的哲別,自然就憑空地增加了幾分敵意。
赤老溫卻是一個中立派,或者說,他真正忠心的人,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被那人派來了這,那即便是遵從那人的遺命,他也隻會站在拖雷的身後。
可是,拖雷現在又是這個樣子。
“讓哲別派來的人進來吧,算算時間不應該能趕過來的,是不是有別的事情碰巧了?”
赤老溫還是很公正地替哲別說了句話。
雖然拖雷未必會召見來人,但是,拖雷卻真的是一直在等著哲別。
赤老溫也沒有多想,也許,拖雷是想等這幾個老臣子都聚齊了,才開始交待後事吧。
時間不大,那名侍衛再次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輕人。
“赤老溫將軍,別來無恙啊——”
來人一進院子,就看到多年未見的赤老溫,還一個有些麵生的將軍。
“你是.郭賢侄?”
赤老溫打量了一下來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哈哈,老將軍還記得我?拖雷呢?”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飛馬而來的郭靖。
“你是何人?膽敢直呼大王的名號?”
者勒蔑原本就對哲別有意見,見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風塵仆仆的,居然還是漢人的打扮。
一進院子,隻顧得跟赤老溫在打招呼,居然還直接叫拖雷的名字?
者勒蔑就有些不悅,向前跨了一步,擋在郭靖的麵前,高聲質問道。
無論是語氣,還是態度,者勒蔑毫不掩飾那份傲慢和厭惡。
如果來人是哲別,他或許還會收斂著點兒,隻是派來了一名不相幹的人,者勒蔑可就不會客氣了。
“哦,那你又是何人?拖雷的名字,我從小都是這叫的,反而現在叫不得嗎?”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郭靖本不是愛惹事之人,這多年也算是身居高位,統領著“靖難軍”十萬之眾,自然不會吃者勒蔑這一套。
“好膽——隻不過是哲別派來的一名小卒,居然敢如此放肆,老子就替哲別來教訓教訓你。”
說完,者勒蔑也是昏了頭了,沒摸到馬鞭,竟然伸手將腰間的彎刀抽了出來,惡狠狠地向著郭靖就砍了過去。
“者勒蔑將軍,萬萬不可,都是自己人——”
赤老溫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離著二人尚有一丈距離,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但還是大聲地斥道。
郭靖也沒想到,對麵之人一言不合,居然直接就拔刀相向?
眼看對方的彎刀砍過來了,郭靖微微一側身,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啪”的一聲,正好刁住了者勒蔑拿刀的手腕。
“郭賢侄,看在老夫的麵子上,不要為難者勒蔑將軍——”
赤老溫可是知道郭靖的身手的,別說是一個者勒蔑,恐怕就算是十個八個捆在一起,都遠不是郭靖的對手。
“好小子,你他娘的給老子撒手——”
郭靖三根手指就刁住了者勒蔑的手腕,者勒蔑鉚足了勁就是撤不回來,這時候,又聽到了赤老溫的“求情”聲。
幾重刺激之下,者勒蔑就完全喪失了理智,對郭靖破口大罵。
郭靖眉頭“唰啦”就立了起來,暗中一使勁,右手往懷一帶,再一翻腕子。
“嗚——”
“哢嚓——”
“啊——”
竟然將者勒蔑直接扔過了院牆,還帶落了幾片牆上用來裝飾的瓦片,然後就傳來者勒蔑如殺豬般的的慘叫聲。
“郭賢侄,你不要跟者勒蔑一般見識,他就是一個粗人,老夫帶你去見拖雷王。你還不快去看看者勒蔑將軍——”
赤老溫總算走了過來,一個勁兒地跟郭靖解釋,還斥一旁的侍衛,趕快去看看者勒蔑摔壞了沒有。
他突然想了起來,眼前的郭靖,不僅僅是一位武學高手,麾下更是有十萬“靖難軍”,還是大宋太子的哥哥。
這可是一位大神啊,別說是一個者勒蔑,就算是拖雷麾下所有的力量,估計都不夠郭靖打的。
“那就麻煩老將軍了。”
好歹這些都是拖雷的人,郭靖跑了幾千,來到這是準備救治拖雷的,而不是來找事的。
院子的聲響,還是驚動了寢殿中的人,連拖雷都睜開了眼睛。
“父汗,您千萬別動,我出去看看。”
蒙哥也坐的有些難受,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出去走走。
可是,還沒等蒙哥走出寢殿呢,赤老溫就帶著郭靖進來了,雙方正走了一個臉對臉。
“赤老溫將軍,外邊發生了什事情?”
蒙哥看了一眼後邊跟著的郭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大王子,這是郭賢侄,從哲別將軍那來。”
赤老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介紹郭靖。
“你是蒙哥吧?都長這大了,拖雷安達呢?”
一句話,蒙哥就想起眼前此人是誰了。
拖雷和郭靖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卻要比郭靖他們大了七歲,而拖雷在十六歲的時候,就生下了大兒子蒙哥。
也就是說,郭靖其實也隻比蒙哥大了九歲而已。
當年,郭靖和郭默兄弟,跟著兩位師傅離開大漠時,郭靖十八歲,蒙哥也已經九歲了。
九歲的孩子,長到現在十八歲變化是挺大的,但是,郭靖從十八歲到二十七歲,模樣卻沒改變多少。
因此,方才蒙哥一見之下,才會覺得郭靖有些眼熟。
現在,來人都叫出“拖雷安達”了,蒙哥還能不知道是誰來了嗎?
“原來是郭叔父到了,我父汗就在邊,請您隨我來——”
認出來是郭靖,蒙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此人是一個武學高手,難道他能救爹爹?
拖雷已經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即便是鐵打的漢子,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即便是時常通風,越是靠近拖雷的床榻,越是有濃烈的藥味,還夾雜著一股一股的惡臭。
“拖雷——”
看到已經骨瘦如柴的拖雷,郭靖的心一軟,眼淚好懸沒有掉下來。
“阿靖?真的是你?”
見到來人竟然是郭靖,拖雷就想掙紮著坐起來。
“快快躺下,我來替你療傷——”
忽必烈詫異地看著來人,他年齡還小,是沒有見過郭靖的。
但見到大哥和赤老溫將軍都沒有阻止,而父汗見到此人似乎很激動,也趕忙將位置讓了出來。
郭靖坐在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拖雷的傷勢。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拖雷那齊肘而斷的左臂。
將養了這多天,被拖雷斬斷左臂的傷口,依然沒有長好,可見暗器上的毒性何其之烈?
郭靖輸了一道真氣進入到拖雷的體內,很快就感知到拖雷的五髒六腑,很多器官已經嚴重壞損了。
郭靖還從來沒有救過人,麵對眼前的情景,想著還是先把拖雷體內的毒逼出來再說。
“拖雷,你先把這枚丹藥服下去——”
為保險起見,郭靖先給拖雷服下了一粒“九花玉露丸”,這些都是武眠風配製的,軍中各位高級將領處多有存儲。
“赤老溫將軍,準備一個痰桶,一會兒拖雷需要吐出體內的殘毒。”
郭靖除去靴子,毫不客氣地上了拖雷的床榻,輕輕地將拖雷扶了起來。
背麵外,兩人同向而坐。
郭靖雙手抵住拖雷的後背,將真氣慢慢地輸入拖雷的體內,先助他將“九花玉露丸”的藥性散開。
就聽到“咕嚕嚕”,拖雷的肚子一陣響動。
拖雷覺得整個胃一陣的難受,如翻江倒海般,一股辛辣的臭味,湧上嗓子眼兒,大口一張。
“哇——哇——”
幸虧赤老溫早已準備了一個大號的痰桶。
“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
郭靖一聲吩咐,蒙哥和忽必烈自然乖乖照做。
連續吐了十幾口,就沒有一口是好相與的。
藍的、綠的、紅的、紫的.
拖雷甚至能看到吐出的醃臢物中,尚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蠕動。
“準備清水漱口——”
赤老溫親自在旁邊端著水杯,拖雷這好一頓漱口,總覺得還是沒有漱幹淨。
“阿靖,我感覺好多了。”
緩了半天,拖雷好久沒感到這樣的輕鬆了,甚至能感到左側斷臂的疼痛,望向郭靖的眼中,滿懷著感激。
“拖雷,你中毒太深,而且耽擱了這長時間,我也不敢保證能完全把你治好,結果如何還要等七日之後才能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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