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鄭家一家人一同用個晚膳,楊氏派人去叫鄭迢一齊來吃,鄭迢卻推脫了不去。
他隨便更了衣,遣走了跟著自己的小廝,一個人出門,輕車熟路地到了東雞兒巷的春香樓。
鴇母樂地迎來,揮袖子道:“大爺來了!”
“媽媽日漸風騷了。”鄭迢淫邪地笑,抬頭望了望牆上掛著的小姐們的牌子。
鴇母問道:“大爺今兒要點哪位姑娘?”
鄭迢看了眼,牆上新牌子多了好幾塊,不過多數都已經翻過去了。摸著下巴,想不好叫誰。
鴇母便笑:“要不,還是讓葉兒來服侍大爺?”
說道,她便要朝樓上喊葉兒名字了。
春香樓是東雞兒巷頗大的妓館,鴇母媽媽手頭管著十幾個姑娘,前後統共兩棟樓,十幾個姑娘分住在前後樓。
鄭迢是春香樓常客,無論是自己過來,還是同友人一起來玩樂,都喜歡這的去處。
姑娘們生得妖豔,腰肢軟,會唱曲,總是能把鄭迢哄得舒舒服服,銀子大把大把地掏。
而葉兒姑娘,便是鄭迢在這最常點的一位。她本是勾欄唱曲出生,唱到十二三歲,嗓子長開變得粗了,歌賣不出去了,被勾欄賣到了妓院,做了賣身的妓子。
勾欄出來的,最會看人眼色,也摸得清男人的喜好。與恩客共處時,往往能擺低了身態,無論恩客要做什,統統都是一副狐媚的笑,隻求討得恩客開心,能多掙點銀錢。
鄭迢喜歡她這副狐媚勁兒,但今日,卻想換換口味。
“媽媽,你這兒可有眉眼帶點英氣的女子?”
鄭平問道。
“帶點英氣的?”
“對,最好年紀小些。不要嬌媚的。”
鴇母思索一番,隨即笑了:“大爺來得真巧,近日倒卻有個有英氣的姑娘,才十四歲呢。老婆子我可是從人牙子手高價收得來的。”
“喲,才十四歲,倒是個好貨。”鄭平一笑,問道,“是牆上那個?”
“便是那個,綠萍。”鴇母伸手一指,是一塊全新的牌子,掛在最角落,“是西北過來的,家有個當兵的爹,還有後母和後母生的弟弟。她爹之前與西夏打仗時死了,後母把她賣給了人牙子,輾轉才到了東京。身世悲慘著呢,我便把她買下來了。”
鄭平發笑:“是那人牙子急於把姑娘出手,才編了個淒慘的故事誆媽媽吧。西北過來,怎就到了東京呢。”
“誒!這還真不是誆騙的。大爺是沒見過那姑娘,烈得很呢,剛到院子來時,吵著要回西北去,還打傷了分給她的丫頭。隻是性子雖烈,眉眼卻好看。正是大爺所說的,有幾分英氣的女子。大爺知道,我眼過過的姑娘千千萬,能當得了我一句好看的,不容易呢。”
鴇母像賣貨一般,伸出了三根手指,笑眯眯問鄭迢:“這個數,大爺□□?”
“媽媽真會講價錢。”鄭迢咂巴著嘴,講價:“便是隔壁院的行首,也沒這個價的。何況你也說了,姑娘烈著呢,倘若不肯從我,怎辦?”
“這個大爺放心。”鴇母湊近了,輕聲與鄭迢說道,“我這新進了一種香,熏在屋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能讓人昏睡過去。這也是從西夏那偷進過來的,與一般的迷魂香可不一樣,迷在這香的女子,不是僵僵直直的,身子還軟呢。大爺若是出了這個價,綠萍姑娘那,這香我可就去點著了。”
鄭迢哼了聲,從袖子取出錢袋,不怎痛快地點了錢,交到鴇母手。
鴇母樂地收下,對鄭迢一挑眉,道:“大爺先去稍坐,等事情好了,我領著大爺過去。”
三朝回門歸寧之日,朝煙早早便到了李家,等候著妹妹和妹夫到來。
李訣也特地告假一日,在家中等候女兒。
總算等到了一頂轎子慢悠悠從州橋東麵過來,停到了門口。
鄭平掀開簾子,拉著朝雲的手出來,便看見了門口的李訣。李訣身後,並排站著王娘子,李朝煙與許衷。
這是全家都過來了,足可見李家對這個女兒之愛重。
鄭平素來都是禮數周全之人,拜見了嶽父大人,又是嫂子,姨姐和姐夫。
朝雲則一語不發地站著,抬頭看著李家的門楣。
隻是三日不見,倒像是陌生了呢。
李家一大早上去請了郭廚過來,做了一桌席麵。
一家人湊在一起吃飯,雖說也隻有七個人,可也算是這幾年來最熱鬧的一回。
鄭平坐在桌上,哪都拘束,動筷也是文文靜靜的,一小筷一小筷地夾,朝雲瞪他一眼,小聲嗔道:“吃飯也不會吃了嗎?”
鄭平尷尬地給她碗夾了一筷。
飯桌上,李訣問起這新婿:“如今在翰林院,每日都做些什?”
“回…回嶽丈大人的話,”鄭平立刻放下了筷子,恭謹道,“小婿忝任編修,如今正在修聖上實錄。”
“嗯,你的文辭質樸,合於此任。”李訣滿意地點點頭。
鄭平道:“多謝嶽丈大人誇讚。”
朝雲又乜他一眼,看不慣他這自作卑賤的模樣。這是在長輩跟前,雖說要敬重些,卻又不是奴仆對著自家主子,何必恭順成這樣。
朝煙笑道:“妹夫可要知道,父親鮮少誇讚人的。便是你姐夫,同我成親快兩年了,都沒聽得父親的幾句讚聲。這可不是父親偏心,是你真得父親大人青眼了。”
鄭平聽了姨姐這兩句話,又拘束起來,忙道:“姨姐謬讚了。”
許衷笑著不說話,也給朝煙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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