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碗僵直著。
對方撫摸她頭頂的動作很輕, 但她卻感覺非常鮮明,就像是死神冰冷的手一寸寸撫過,每一寸都是毛骨悚然。
煞壓忽然不見。
禁錮消失,林碗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求生欲勉強讓她撐住了, 隻是站在原地渾身打擺子。
木偶般的美人閉上眼睛, 彎起唇:“我睜開眼時如果你跑出了我的視線, 我就當這次沒看見你。”
林碗冒著冷汗, 眼珠子立即轉向海邊懸崖, 那有三花貓和菲爾汀。
但閉著眼睛的人像是知道她往哪看似的, 提醒她:“不要往海邊跑, 會死。”
語氣很平淡,沒有半絲威脅人時的警告和鄭重,但林碗卻知道,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還不跑嗎?”他說。
話音落下, 林碗轉身拔腿就跑!
她拚命跑著, 奔跑中她眼睛大睜, 隻能聽到自己恐懼急促的呼吸聲。她竭力想跑快, 但那兩條腿像發軟的麵條似的不聽話,跑得跌跌撞撞。
幸好腦子並沒有同樣罷工,她一邊跑一邊把手伸進口袋。
迷你雞就藏在她自己縫製的口袋中!
菲爾汀!
菲爾汀救命!
她去捏迷你雞, 迷你雞被她捏得發出痛鳴。
“噗通!”
猛然間林碗被一條樹根絆倒, 重重摔倒在地上,手臂上登時被尖銳的地石上擦出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摔倒了。
林碗瞳孔一縮。
她立刻想爬起來, 但越急冷汗冒得越多, 手腳越軟, 起來時速度竟然比往常還要慢。她痛恨自己沒用的本能,快點,快點啊!
忽然感覺到了什,她猛地轉過身。
她看到那個死神不知什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不緊不慢的朝她步步走來。
失敗了。
她要被殺死了。
林碗仰麵看著他,狼狽地手腳並用往後爬,眼眶都是淚水,可是兩人的距離依然在不斷拉近。
四步
三步
兩步
鞋底輕踩在枯葉上的聲音變得格外響,最後一步,在林碗即將崩潰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如風般驀然出現,擋在了她的身前。
是菲爾汀。
菲爾汀在發現牡蠣的蹤跡後就立即上岸準備告訴林碗這個好消息,結果發現懸崖上三花貓咬著隻翼龍,而林碗不見了。
接著就聽到了迷你雞發出的顫鳴聲,立即趕來。
菲爾汀神色冷然含怒:“隱雨,你在做什?”
隱雨停住腳步,似乎並不意外菲爾汀會出現,好整以暇開口:“啊,你來了啊,有人雇我殺了柏特心愛的小奴隸,你要阻攔我嗎?”
菲爾汀冷凝的眉宇微動,察覺到他這句話的漏洞,他收起劍冰冷道:“柏特有三名灰奴,養了那久應該都很喜歡。”
“哦。”
隱雨慢慢蹲下,看著縮在菲爾汀背後的林碗,伸出手像逗倉鼠似的去摸她的下巴。
林碗嚇得一抖。
菲爾汀格擋開他的手,警告意味十足地盯著他。
隱雨依然在看林碗,無機質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興味,眨了眨眼說:“以前沒好好看,現在才發現特性種果然有點意思。”
隱雨離開了。
林碗依然不住的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恐懼不止是因為差點死了而後怕,更多的是因為被煞壓震懾過而殘留的後遺症。
煞壓附有很強的精神壓迫,化形種體質強健被恐嚇過後沒什,但林碗是個脆弱的地球人類,對她的影響就很大了。“我……我……”
她想說我站不起來了,但嗓子顫著不聽話。
菲爾汀唇角微抿,“得罪。”
他彎腰,強壯有力的胳膊將她抱起。
三花貓這時也發現林碗遇險了,它知道自己沒保護好林碗,大腦袋湊過來想安慰她。
菲爾汀沒理它,抱著林碗向前走。
懷的人一路上閉著眼睛,蜷縮在他懷發抖,就宛若一隻在冬天落入冰河中的小鳥。
菲爾汀手指收緊,眉眼染上慍色。
林碗是被菲爾汀一路抱回去的,她緩了一路,終於快到紫羅蘭部族時不再發抖了。
“謝謝你,放我下來吧。”
林碗知道菲爾汀不願意抱她,是看她被嚇到了所以才好心,所以她不願過多麻煩他。
菲爾汀微一猶豫,將她放下。
林碗往石屋的方向走,菲爾汀跟在旁邊配合她的步速。
快到門前時,菲爾汀忽然輕道,“閉眼。”聲音莫名嚴肅。
怎了?
林碗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不僅沒有閉眼,還往那邊看去,在快看到時卻被菲爾汀捂住了眼睛。
捂著林碗眼睛的菲爾汀目光淡淡地看著向日葵下,那靜靜躺著一具沒了頭顱的灰奴屍體,草地上血流了一地。
隱雨在收割了灰奴的頭顱後並沒有清理掉他的屍體。
林碗察覺到了什,喉嚨發緊,抓住菲爾汀的手,想拿開,又不敢:“……是什?”
菲爾汀知道林碗不能再受驚嚇了,安慰她說“沒什”,然後用眼神示意三花貓去處理。
林碗深呼吸了幾下,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抓著菲爾汀的手收緊,聲音堅定起來:“沒事的,我想看。”稀糊塗比直麵恐懼更難受。
菲爾汀眉心微蹙。
林碗已經抓下了他的手。
一瞬間她看見三花貓嘴叼著的那具無頭屍體,她腦袋像被錘子重錘了一記,怔怔地盯著,聲音發飄:“他殺了灰奴?”
菲爾汀眸光幽深,一言不發地把人帶進屋內。
林碗像個木偶般任由菲爾汀牽引,進石屋後她原地站了一會,然後呆滯地爬上了懸崖床,怕冷似的把獸皮毯裹到自己身上。
過了片刻她不安地問:“能在這陪我嗎?”
“之前,之前他說如果在他睜開眼時我能跑出他的視線就放過我,但我沒做到,他有可能回頭再來殺我。”
菲爾汀安慰她:“他已經拿了灰奴的頭顱去複命,不會再來殺你了。”
林碗把自己蒙在獸皮毯。
那名死去的灰奴做了她的替死鬼……
“我害死了他。”
她喃喃道。
菲爾汀:“害死他的是隱雨,以及雇隱雨殺你的人。”
林碗聲音輕飄飄的:“那是誰雇他殺我?”
菲爾汀沒有回答,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沒有回答,心中已有了大致答案。
許久沒等到答案的林碗在床上蜷縮成蝦,蒙著獸皮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眼皮發顫開始做噩夢。
噩夢依舊是海邊叢林。
不同的是,這次她被那個黑發少年掐住脖子後幹淨利落地被殺死,她變成頭顱滾到地上,視野看到另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灰皮皮膚,身體強壯。
那具屍體被她看著,突然就動了起來,雙手在地上摸索,好像在找自己的頭顱,眼見著那雙手就要摸到她的臉上,她卻半絲不能動。
突然間一隻腳踩住了那隻血淋淋活魚似的手。
她的頭顱被人抱了起來。
血色朦朧的視線對上了一雙星空般美麗的貓眼,來人雪色皮膚白色頭發,美貌得令人歎息。
眼底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回了五顏六色的真實世界。
是柏特抱著她的腦袋。
夢境混亂,接著她感覺自己又有了身體,好像從來沒被人擰下頭顱過。
場景也開始變幻,變成了她很熟悉的懸崖床,白發美少年攬著她,嘴角掛著不屑的懶洋洋的笑,嘲笑她膽小,是他見過最膽小的特性種。
強大安心的氣息縈繞著她,漸漸的她不再害怕。
醒來時林碗還回不過神來,眼睛有些紅。
獸皮毯依舊把她整個人連同頭臉都蒙住,她閉上眼,在床上轉了個身,滿溢的委屈快要化作淚水從眼角滑落。
為什還不回來?
她拉開獸皮毯翻了個身,發現菲爾汀向門外走去。
林碗像隻驚弓之鳥,立刻臥起:“你要走嗎?”
菲爾汀:“我很快回來。”
林碗立即匆匆順著懸崖床下來,“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菲爾汀回頭,他看到林碗用那種充滿依賴的,可憐巴巴的,仿佛他是她的浮木般的眼神望著自己。
他的心中有一瞬湧起一絲卑劣的情緒。
似乎……她被嚇到也沒什不好。
孔雀部族,奧蘿貝一邊品嚐著美酒,一邊等著隱雨提著那名奴隸的頭顱前來跟她取報仇,眼中閃爍著冷厲的寒光。
一名低賤的奴隸也想跟她爭,膽子也太大了。她不會自降身份跑去跟那個賤人爭風吃醋,要爭,就直接殺了對方!
正這發狠地想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突然滾到她的懷。
奧蘿貝尖叫著起身後退,差點被椅子絆倒。
“這是什?!!”
突然出現的隱雨言簡意賅道:“腦袋。”他找到放酬勞的那個木盒,“任務已經完成,報酬我拿走了。”
奧蘿貝不可置信:“這是灰岩族的奴隸,還是個男奴隸,你跟我說柏特喜歡他?”
隱雨聳了聳肩:“這就是柏特心愛的奴隸。”
說完毫無心理負擔的拿走那個木盒離開了,徒留尖叫的奧蘿貝留在原地。
回去途中。
隱雨撫摸著裝著甲螺獸顱骨的盒子,很奇妙的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這顆新藏品中。
他在想那名瑟縮發抖的特性種。
她似乎比這顆甲螺獸顱骨要更有意思一點。
是弄成頭骨,還是搶過來養呢?如果弄成骨架,那種特殊的吸引力不知道會不會殘留,好想試一下。
隱雨思量片刻,最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弄成骨架會很麻煩,族的貓和化形種會前赴後繼的來找他麻煩,還是算了。
林碗實在被隱雨嚇得夠嗆,決定這幾天菲爾汀去哪她就去哪,牢牢扒住菲爾汀。
她之前早就聽小蘿卜人巴林說過,紫羅蘭部族的三大實力巔峰,就是柏特、菲爾汀還有隱雨,如今柏特不在,除了菲爾汀外沒有人能攔得住隱雨。
所以她對菲爾汀簡直是亦步亦趨,哪怕菲爾汀要上廁所,她都厚著臉皮跟到了蕨葉牆外,生怕那個叫隱雨的死神來殺她。
眼下林碗站在大樹底下不安地等著菲爾汀,兩隻手在身前扣弄著。
就這一會功夫應該沒事吧,沒事吧,沒事……
突然感覺身後有點異樣,她僵硬著身體,緩慢回頭過……
黑發死神正用烏黑空洞的雙眼望著她。
毫不誇張的說,林碗差點嚇得當場斷氣。
“菲、菲……!”
隱雨好心接下:“菲爾汀。”他望著從蕨葉牆出來的金發青年說,“她以後歸我。”
菲爾汀麵沉如水:“不可能。”
他二話不說開始動手,煞壓如同暴虐的海水,洶湧襲向隱雨。隱雨眨動睫毛,下一瞬,如同死霧般的煞壓也朝對方碾壓過去。
林碗喉嚨擠出一聲慘叫,滿是冷汗地軟倒,然後被身後人冷白有力的胳膊攬住腰,軟軟的掛在對方身上。
菲爾汀收了煞壓,總是溫和含笑的眼眸變得冰冷鋒利。
隱雨也從容收了自己的煞壓,好心道:“你會避開她,我不會,所以你贏不了我。我殺了她,和她歸我之間你選一個吧。”
“柏特回來會殺了你。”菲爾汀像在說一個冰冷的事實。
隱雨無所謂的嗯了一聲:“可以跟他打打看。”
菲爾汀跟他對視良久:“我替你找海龍獸的頭骨換她,可以嗎?”
“海龍獸的頭骨啊,真的蠻誘人的……”隱雨認真思考了片刻,說,“你找到的話再說,或許我會答應跟你換。”
菲爾汀深吸一口氣:“在我找到之前,不要傷害她。”
“放心,我知道她很弱,這個特性種除了迷惑我們的特性之外一無是處。”隱雨說著攬了攬林碗,想讓她站直了,但被煞壓碾過的林碗哪站得直,又立即軟倒。
他垂眸看著她蒼白的耳朵尖:“看,稍微嚇嚇就好像要死了。”
林碗被死神攬在懷,哆哆嗦嗦地抬起臉望向菲爾汀,眼眶中溢滿求救的淚水。
救我,不要讓他把我帶走……
菲爾汀攥緊雙拳,心洶湧著強烈的怒意。
隱雨對林碗道:“你想回到他身邊,讓他繼續養著你?”
兩人距離極近,對方說話時清冷的吐息灑在她頭頂,林碗感覺自己臉上的絨毛都要韓怕得聳立起來。
“你知道他是熾血種嗎?”
“隱雨!”
菲爾汀警告的輕喝,煞壓因他暴怒的情緒出現,又被他生生給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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