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看好孩子！”我發聲喊，拔腿追上去。

    這妖怪跑得很快，轉眼間衝入了臥房，要從窗戶鑽出去。

    我一抬手，扔出一道符，結結實實打在她後背上，把她四仰八叉打翻在地。

    執咒再上，她趕緊舉手求饒。

    “道姑饒命！我不跑了，不跑了！”她開口說。

    “你是哪兒來的妖怪？”我厲聲問，“到這家來做什？從實招來！不然我讓你粉身碎骨！”

    “我知道，我知道，”妖怪連聲道，“我說，我全都說！”

    她抬頭看看我。“道姑，我坐起來說行？”

    “別叫我道姑，我大名有靈。”我說。

    “好好，有靈道姑，”妖怪說著，從地上爬起來，在旁邊床榻坐下，“道姑是專程來捉我的？”

    “不然呢？”

    妖怪縮了縮。“那，道姑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妖的？”

    “我在城外遇見了荷翠，”我板著臉說，“她偷偷跑出城，在城外躲著，要不是我剛好從那邊過，都不知道她要躲多久。”

    “在城外躲著？”妖怪愣了，“為啥啊？”

    “你還好意思問？”我瞪她，“她早看出來你不對勁了！”

    妖怪撓撓頭。“唉，怪我，沒裝過人，實在是裝不像……”

    她看看屋門口。“那個……孩子不在這兒吧？”

    “在屋外，我夫……有人看護著。”我說。

    “那就行，那就行，”妖怪說，“道姑有心了。”

    “你別打岔，”我說，“趕快說說，這是怎回事？你為何要假扮她娘親？她娘親去哪兒了？是不是給你吃了？”

    “天地良心，真不是啊，”妖怪忙說，“我就是隻獾，不吃人的。”

    “那你裝神弄鬼的幹什？”

    “是……”妖怪歎口氣，“唉，說起來道姑可能不信，是這孩子的娘親，央求我這做的。”

    月餘前。

    這隻獾妖長在這座小城外的山丘上，她說她叫巧哥，有五六十年的修行，還不能化人形，時常趁夜入城，為了見見世麵，順便尋些老鼠吃吃，城老鼠肥。

    一日，她追老鼠追進這戶人家，本想著抓到老鼠就走。她動作輕巧，一般人這時候都睡熟了，自看不見她。

    不想翻窗進了臥房，卻正對上床上一個女子的眼。

    這女子還未睡，在床榻上艱難喘著氣，看見她後，也沒有喊叫，反求她幫一個忙。

    巧哥一眼便看出來，這女子病入膏肓，活不久了。

    女子要求的事，也和這有關。

    她說她已臥病多年，自知命不久矣，倒不怕死，隻是放不下年幼的女兒。

    原來自打她生病後，家男人便漸漸失了耐心，在外還和青樓的女子勾搭上了。城做屠戶的，手上大都有兩個錢，那青樓女子也便有心嫁他，脫離苦海過過富足日子。

    男人由是越看她越不順眼，連日常吃喝都短她，隻盼著她早點兒死，他好迎娶新夫人進門。

    女子心知她若撒手一去，自不會有人待荷翠好，本來因為是個女兒，男人就不太在意這孩子，等換了新人，荷翠在這個家隻會更難過。

    她便一直勉力撐著，但眼見要撐不下去，恰好撞見巧哥，就求巧哥扮成她的模樣，替她做幾年荷翠的娘親。

    大嬴律法，女子若無婚外之情，不可休妻，除官宦人家或官府特許，也不準納妾，隻要荷翠“娘親”還在，男人就不能動別的心思。

    荷翠也便能安然長大。

    “然後？你就答應了？”我問。

    “那怎能不答應啊，”巧哥拍大腿，“她說得那淒慘，我尋思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唉，真是個可憐女人，生個病，夫君就不管她了……”

    “後來呢？”

    “後來……”

    巧哥無奈應允，自此之後，便每夜前來，聽荷翠娘親給她講些人世之事，還有荷翠以及家男人的事，防止她將來穿幫。

    但荷翠娘親的身體確實不行了，隻講了三個夜晚，就悄無聲息撒手人寰，巧哥再來時，床榻上隻有一具冷冰冰的屍身。

    她借著夜色，將荷翠娘親的屍身移至城外，找了個隱蔽地方，掩埋起來，又在天明前趕回去，自此搖身一變，成了荷翠現在的“娘親”。

    “等等，你這人皮是哪兒來的？”我問。

    “道姑別誤會啊，”巧哥說，“我真沒吃她，我這是跟山上一隻花狸貓學的法子，能把死人的人皮取下來，那廝經常用這辦法假扮成人，已經很利索了。”

    “……行吧，你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