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樂緊緊盯著那個女生，企圖從她血淋淋的臉上看出一絲痛苦的表情，或者其他的能在人類臉上看到的任何表情。

    但是他們之間隔得太遠了，他看不清女生的表情，隻看到她的臉都是血，長發散了一半被血沾了在臉上，遮住了半邊臉和一隻眼睛。

    她就那樣漫無目的地原地打轉，或者是左右踱步。

    方亦樂被定在了原地，他的左手死死捂住嘴巴，用力過猛連關節處都泛白了，全身都在發抖。

    他覺得自己也喪失了意識，被魘住了，隻能盯著那一處看，甚至他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方亦樂的眼睛被一直溫暖的手遮住了，他終於從那個可怕的場景中擺脫出來，身後是程之安溫熱的身體，方亦樂整個人被程之安罩住了，窩了在程之安的懷。

    熟悉的聲音在方亦樂耳邊響起，“別看了。”

    這時候，方亦樂的身體終於從緊繃中放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程之安帶著方亦樂轉動身體，離開了門邊，他放開了捂在方亦樂眼前的手，彎下腰和他對視，方亦樂看著眼前熟悉的人，終於有了意識。

    程之安讓方亦樂在一邊站著，自己搬了張凳子放到教室的音箱下麵，然後踩了上去，把插頭拔掉了。

    “那些，應該是跟著聲音走動。”程之安不忍心那樣叫他的同學們，喪屍這兩個字眼太刺耳。

    方亦樂點點頭，直接坐了在講台旁邊，程之安也跟著他坐下，坐了在靠門那邊的方向。

    “之安，我們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世界末日是不是來了。”方亦樂聲音很輕，生怕驚動了走廊遊蕩的那些東西。

    程之安緩緩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世界末日，但我保證，隻要我活著，你絕對不會變成那樣。”

    程之安從來不許做不到的諾言，他說的話從來說到做到，方亦樂安心了那一點。

    課間十分鍾很快就過去了，上課鈴響起的之前，程之安抬手捂住了方亦樂的耳朵。

    那些尖叫和嘶吼聲此刻離得很遠很遠了，方亦樂也抬起手捂住了程之安的耳朵，此刻他們就是彼此的全世界，在這個安靜的世界，眼前的人是可以全身心托付的對象。

    程之安的做法是正確的，他們的課室不再響起鈴聲了，門外徘徊的變異同學跑到了走廊另一邊有鈴響的課室，等到鈴響結束，他們又慢慢分開遊蕩。

    方亦樂突然想起了什，快步衝到自己的位置，找出了手機，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方亦樂趕緊撥了個號碼給他爸爸。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方爸爸那邊很吵，“樂樂，你在學校安全嗎？”

    方亦樂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忍著哽咽說：“安全安全，你們呢？”

    “我們被統一帶去避難所了，不能出來，你等著，我這就來接你和之安。”

    方亦樂慌了，現在在外麵瞎跑實在不明智，“你和媽媽就在避難所呆著，別出來，我和之安在學校非常安全，你們千萬別亂跑。”

    信號不是很好，斷斷續續的，最後他隻聽到他爸爸說他們在市體育館避難所，隨後就是忙音，再打過去已經無法接通了。

    程之安也在打電話，但是始終沒有打通他父母的電話，隻能一遍一遍撥通，聽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忙音。

    他父母兩個月前一起出差了，去的首都，程之安剛剛拿手機才發現，他媽媽打了幾個電話給他，算時間應該是他們發現第一個變異同學那時候。

    現在，無論他打父親的電話還是母親的電話，都無人接聽。

    程之安沒有放棄，一直在撥電話，方亦樂也在他旁邊打程叔叔的電話，一直都沒人聽，打了一個多小時，信號中斷了。

    他們走遍了課室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信號，甚至把打開了另一邊的窗戶把手機伸出去，依然沒有信號。

    最後程之安扔下了手機，坐在地上歎了口氣，“算了，別白費力氣了。”

    方亦樂坐了在他身前，輕聲說：“沒事的，之安，叔叔阿姨在首都呢，那是全國最重要的地方，肯定保護得很好，說不定隻是在避難，手機丟了。”

    “況且他們都在那好的醫藥公司上班，國家後續肯定需要這樣的人才去研發疫苗和藥物，這些人肯定都是首要保護對象。”

    方亦樂說得不錯，程之安冷靜下來之後也是這樣想的，他的父母是國內知名醫藥公司的研究員，中層階級，出現這樣大規模的傳染病，他們是首要保護對象，但是聯係不上還是難免心慌。

    方亦樂繼續說：“我們兩個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等待救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去見我們爸媽。”

    程之安抬頭，看方亦樂的眼睛，他很明顯的是在強顏歡笑，自己都怕得要死，還很努力地安慰他，那雙眼睛就那樣看著他，專注的溫和的，程之安能在麵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平靜的對視，程之安不再煩躁，情緒一點一點被撫平。

    終於，他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