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方露和裴勤究乘坐的航班九點左右落地, 湯譽止提前了半小時到，在貴賓室做好了安排。

    落地前十分鍾，方霖才到。

    湯譽止生怕方霖趕不上，她來之前不停地看腕表, 眼下方霖趕上了, 他鬆了口氣, 可是之前等待的不安感沒有散盡, 他一開口, 仍然是埋怨的語氣：“都跟你說了早點到，怎還是這磨嘰。”

    方霖不但沒怪湯譽止語氣差, 還反過來跟他道歉：“不好意思, 兒子, 路上太堵車了，你消消氣。”

    湯譽止並沒有消氣, 他人退讓一步, 他便再逼近一步：“知道早高峰堵你就早點出門啊, 萬一沒趕上我豈不是要一個人麵對小姨和小姨父了嗎？到時候你就眼瞅著自己兒子被罵成篩子吧。”

    “哪能啊，媽媽就算跑也會跑過來的。”方霖捏了捏湯譽止的後脖頸, 輕聲哄著, “一大早火氣別這大，一會兒見了你小姨和小姨父好好說話，特別是小姨, 疼你不比疼裴燦少。”

    湯譽止“嗯”了一聲, 勉強買賬：“我知道小姨疼我, 我心有數。”

    方霖見他情緒稍好，見縫插針提點：“你小姨眼容不得沙子，你這次做的事是混賬了點兒, 一會兒她說什你就聽著，別回嘴，知道嗎？”

    湯譽止不以為然：“我怎混賬了？事兒翻篇了，連虞心幼都原諒我了，還有什好說的。”

    方霖佯怒，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這種話一會兒不許說！”

    湯譽止挺無語的：“媽，你怎這怕小姨啊？你是姐她是妹，你有點做姐姐的威嚴好嗎？”

    方霖蹙眉，正色道：“什威嚴不威嚴的，都是一家人，而且沒有你小姨，哪有咱們家的今天。譽止，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別跟你爸一樣，享了你小姨家的紅利，又不甘居於他們家之下，這是小人做派，我兒子是要做君子的人。”

    “什小人君子，直白點說，不就是我們不比裴家有權有勢，得看人眼色過日子嗎？”湯譽止冷一聲，“說起來，小姨能結識裴勤究，還不都是你的功勞。當年要是你沒有引薦小姨去集團年會表演節目，她哪能被裴勤究看中，成為如今的裴太太。”

    “譽止，你怎能這想？年會跳舞的女人那多，怎隻有你小姨入了裴勤究的眼？這是你小姨的本事，也是緣分，跟我有什關係。再說了，你小姨和我是親姐妹，她以前幫過我更大的忙，我幫她這點不算什。”

    湯譽止拎出半句單獨問：“她幫過你什？”

    問到這，方霖麵露難色，含糊道：“沒什，陳年舊事不必再提。”

    湯譽止沒勁地輕哼一聲：“每次都這樣，不必再提你又老掛嘴邊。小姨對我們家是好，你對他們家、對裴燦也不差啊。單單因為家世自輕自賤就自降一等？何必呢。你們長輩我沒資格指指點點，我和裴燦平輩，我沒覺得自己比他差多少，風水輪流轉，以後誰高誰低不一定。”

    方霖越聽越不對勁，試著改變湯譽止的想法：“你和裴燦分什高低，大家都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譽止，我感覺你最近對裴燦的敵意有點強，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矛盾？你是做哥哥的，你應該……”

    貴賓室的廣播響起，開始播報落地的航班號，其中就有方露和裴勤究乘坐的那班。

    播報結束，方霖想撿起之前的繼續話，湯譽止搶在她之前開口，斷了她的話：“行了，小姨他們快到了，你的說教先停停，我一會兒還有的聽。”

    他的抵觸都寫在臉上，硬說他也聽不進去，方霖心著急，但也隻能作罷，尋思以後再找機會跟他聊。

    沒過一會兒，貴賓室的門被打開，方露和裴勤究前後腳走進來。

    湯譽止起身招呼，寒暄兩句後，方露看向湯譽止身邊的方霖，麵露驚訝，笑道：“姐，怎連你都來了。”

    方霖上前拉住方露的手，沒說是湯譽止叫他來的，隻說：“怎，我不能來啊？你一走就是小半年，可想死我了。”

    “哪能啊，就怕太勞動你。”方露拉著方霖到沙發坐下，看了眼湯譽止，意有所指，“要不是我有事跟譽止說，今天連他都不會勞動的，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可以休息。”

    湯譽止幹笑兩聲，沒接茬，把目光投向裴勤究：“小姨父，您累了吧，我讓人給您泡壺茶？”

    裴勤究擺手表示不用，在單人沙發坐下，留給妻子和姐妹說話的空間。

    “昨晚休息得不錯，不累，倒是你，難為周末起個大早了。”

    湯譽止忙謙卑：“您說的哪話，應該做的。”

    “譽止。”

    方露忽然叫湯譽止的名字，他看過去的瞬間，她接著問：“我昨晚讓你好好想想，現在想得怎樣了？”

    湯譽止將目光投向方霖，示意她救場。

    方霖會意，笑著對方露說：“小露，你看你，突然這嚴肅，把孩子都嚇到了。”

    方露也笑，不過言語上沒退讓半分：“姐，教子需嚴，溺子如殺子，這簡單的道理還要我來教你嗎？何況譽止都是快要訂婚的年紀了，頂天立地的男人，要是被我這兩句話就嚇到了，說出去可要惹人笑話的。”

    一番話算是把方霖的話給堵死了，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來反駁。

    畢竟，方露說的道理她也認可，隻是，她一直做不到而已。

    解決完方霖這邊，方露重新把矛頭指向湯譽止：“看來你是沒有想好，如果想好了該怎跟我們交待，也不會把你媽媽搬過來當擋箭牌。譽止，你的態度讓我感到很失望，我沒有看到你作為一個男人應有的擔當。”

    湯譽止不抱希望地看了眼裴勤究，他坐在一旁，姿態閑適地看起了財經雜誌。

    很明顯，他不打算拆妻子的台，也不打算介入這樁家務事。

    麵對方露的施壓，方霖的無能為力以及裴勤究的置身事外，湯譽止有種孤立無援，正在與全世界對抗的無力感。

    而他心有個聲音還在問：他憑什要接受這一切？

    越壓製，這個聲音越大，湯譽止的沉默落在方露眼就是不服，她語氣變冷，起身站起來，問他：“你是不是到現在還覺得自己隻是犯了個小錯？”

    終究，湯譽止被心魔打敗，他抬起頭，直視方露的眼睛：“不然呢？我是殺人還是放火了？連虞心幼都沒說什了，還約兩家人吃飯，小姨你何必我對不依不饒。”

    方露冷笑：“你的邏輯，隻要沒犯法都是小錯是吧。出軌養女人還有理了，直接受害人原諒了你，你就覺得自己連反思悔過都可以省略是吧。”

    “那我要怎？我去給虞心幼磕一個？還是我給你磕一個？”湯譽止輕笑一聲，說話愈發口無遮攔，“我要磕也不該衝您啊，我親媽還在呢，哪有不磕親媽磕姨媽的道理。”

    話音落，湯譽止隻感覺一道風迎麵而來，接著，他的臉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響。

    方露氣得雙肩發抖，眼眶也微微泛紅，裴勤究已經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安撫。

    “姨媽也是媽！一樣有資格教訓你，湯譽止，你給我記好了。”

    方霖心疼得要命，衝到湯譽止麵前，想看看他的臉，被湯譽止不耐製止：“你別管我。”

    湯譽止捂著被扇過的臉，看了眼在場的人，轉身要走，被方露叫住：“說你沒男人的擔當，你還搶著證明給我看？不準走，待著，長輩都沒走哪有你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