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成為配音社團的一員是在大學二年級，同係的學姐是社團骨幹也是社長高彥林的女朋友，那時正在幫他招兵買馬，她用“可以攢公益學分”為由邀請唐雅參與社團給盲童錄製《哈利?波特》係列有聲書的項目。唐雅原本打算積滿學分就撤，沒想到試音結果出來她被分配了自己很喜歡的赫敏?格蘭傑一角，於是她抱著“有始有終”的想法全程參與了七部的錄製，從編外人員成為了固定班底之一。

    “項目結束的時候，學姐突然退出了社團，我從別人那聽說高學長移情別戀所以他倆分手了。”唐雅神情尷尬，當眾重提往事令她羞慚不已，尤其是在許諾麵前。“我才反應過來他在追我。”

    聽唐雅講完來龍去脈，另外三人差不多將高彥林和“花*花*公子”畫上了等號，倘若此人有見一個愛一個的習性，那之後做出始亂終棄的事也不足為怪。

    “姓高的既然在追你，怎又和我姐產生了糾葛？”

    “馬上就說到了，你別心急。”唐雅深深地歎口氣，她的記憶全麵複蘇了，過去的事情洗去歲月塵埃，露出真實的麵目。她轉向周珞珈、董婧姝二人說道：“你們記不記得我曾經請大家幫忙去和一個男生攤牌，其實就是高彥林。我對他沒有興趣，而且因為學姐的關係也不可能接受他，但是他不肯死心。”

    周珞珈手托腮幫想了半天，“我肯定沒參與，因為事情的走向我完全沒印象。”

    “我好像隻記得你讓我們幫忙撐場麵，後來發生了什就不知道了。”

    “嗯，你倆當時有其他事所以沒去。”唐雅一筆帶過，背後原因大家實則心中有數，那時候眾人關係日益疏遠，哪還能指望別人替自己兩肋插刀？但有一個人卻是例外！“玲瓏陪我去攤牌，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誰知道後來竟然看到她和高彥林約會。”

    峰回路轉的劇情不免讓人錯愕，大家麵麵相覷了一陣，仍由許諾作為代表發言：“按你的意思，我姐姐是主動和他交往的？”

    唐雅低下了頭，似乎承受不住他的詰問。一方麵顧玲瓏和高彥林相識緣起因為她，自己難辭其咎；另一方麵則是自己將要說出的顛覆性真相，或許會讓他難以接受。“我問過玲瓏是不是被強迫了，她說學長恰好是她喜歡的類型。”

    許諾的回憶從來不曾和姐姐討論過喜歡什類型的異性，他想象不出高彥林的身高、長相，想象不出玲瓏為什鍾意此人。他投向唐雅的目光起初帶有強烈質疑，不過很快就化為悲涼，他明白此刻的她無須再欺騙大家，顧玲瓏有權喜歡任何人，包括一個事實上的“渣男”。

    “她既然都這說了，我又不能攔著她。”唐雅露出自責的苦笑，無處安放的雙手袒露了內心的不安，她躊躇半天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我不太相信高彥林畢業後他們還有聯係，而且一直持續到大四。你們想想，那時候大家忙著寫論文找工作，玲瓏哪有時間、精力談戀愛？”

    “這正好說明問題！”周珞珈喝完白天的第二杯咖啡，比一個多小時前更亢奮，手指叩擊桌麵提醒眾人把注意力轉向自己，她反駁了唐雅的觀點：“玲瓏心高氣傲，又口口聲聲把賺錢放第一位，突然發現未婚先孕並且被一個早就蓋章過的渣男拋棄，她覺得沒臉見人特別是你這樣的知情人，所以想不開就跳樓了。”珞珈倏然收聲，伸出手拍拍許諾的肩膀誠懇道歉：“對不起，我說得直接了點。”妏

    許諾扯動嘴角笑了起來，金絲眼鏡後麵的眼神冷冽如刀，襯得他的笑容生生透出一股肅殺之氣。“沒關係，正因如此我特別想會一會這個讓姐姐舍身赴死的男人。”

    唐雅感受到他強烈的恨意，衝動之下徹底忘了避嫌這回事，一把握住許諾的手。“你不要做傻事！如果你要把自己搭進去找他報仇，我絕對不會幫你。”

    許諾愣了幾秒鍾，他的視線從唐雅的手移到她的臉，從心田流淌出的暖意漸漸融化了他臉上的冰冷。他的肩膀放鬆了，整個人從緊繃狀態鬆弛下來，雖然默然不語，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他的態度已經軟化。

    董婧姝眼神古怪，她和唐雅聊天時知道對方即將步入婚姻，如今看到兩人的親密互動，她產生了不好的聯想。她的關注點落在眼前緊緊握在一起的兩隻手，她想分開他們，又擔心自己反應過度讓大家下不了台，猶豫中卻見唐雅醒悟過來抽出了手。她不由鬆了口氣，朝許諾瞥了一眼觀察他的表情，被他不加掩飾的失落震驚了。玲瓏的弟弟和唐雅？她以前從未想過這一可能，眼下也不敢相信他們能夠在一起。

    “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計劃下一步該怎做。目前沒有其他嫌疑人，那就先從高學長開始查。”唐雅拍板決定，盡管她並沒有被完全說服。“我試試聯絡社團的前輩，看看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

    董婧姝和大學同班同學關係維持得不錯，她是三人之中唯一有班級“群”的人。“我找同學打聽一下，你們聽過六度空間理論吧，說不定有人認識他。”

    “咱們眾誌成城，一定能拿下渣男。”周珞珈不顧旁人側目誇張得鼓掌給團隊打氣，“我去問問鍾老板，他人脈廣，可能有線索。”

    許諾聽著三人熱火朝天的討論，更加為當年的錯怪感到遺憾，倘若那時候能坦誠相待，姐姐也不至於蒙受屈辱十年無法瞑目。他猛地站起來，彎下腰向她們深深鞠了一躬。

    “我代姐姐謝謝大家。”

    三個人皆望著他，誰都沒有再說話。

    與周珞珈、董婧姝分別後，唐雅擔心許諾一個人會胡思亂想，臨時決定陪他走一段路順便開導他。她改不了操心的毛病，總是害怕有個萬一鑄成無法挽回的悲劇，到時後悔莫及。

    “你放心，到了這地步我不會想不開了。”他低頭淺笑，眼底的溫柔如醇酒，看一眼就讓人有微醺的暈眩。

    “我現在擔心你做出不理智的事。”唐雅掐著掌心提醒自己不要被許諾的外表迷惑，至少要他給出口頭保證不會做傻事。“我認真得問你，一旦找到那個辜負了玲瓏的人，你準備怎做？”

    許諾抬頭眺望遠方天空，自言自語“做什好呢？”被唐雅的關心包圍，這一認知勾起了與年齡不相符的調皮，他想要捉弄她，想看她著急的模樣，想成為她關注的焦點。

    他摩拳擦掌一付準備衝鋒陷陣的架勢，開口卻是溫文爾雅的調子，慢吞吞說道：“抓住他先揍一頓，一頓不夠，就兩頓。”

    “你這就叫‘做傻事’好不好！打架算尋釁滋事，要被拘留的！”唐雅瞪圓了眼睛氣得要命，腳底板癢癢的，非常想飛起一腳踹醒他。

    “那你說該怎辦？”許諾反將一軍，他敢打賭唐雅也說不出什好主意。

    唐雅搖頭歎氣，最近她歎氣的次數明顯增多，皆因麵對現實總會心生無力。“說句不好聽的，有句話叫做‘死無對證’，他咬死不承認，我們也不能拿他怎樣。”

    “是啊，所以還是打他一頓出口氣算了。”他本來隻是開玩笑，此刻倒是覺得沒有其他辦法，唯有此路了。

    唐雅捏起拳頭捶了許諾的胸口，翻個白眼訓斥他：“跟你說了不要做傻事，你怎就不肯聽話呢！”她皺緊眉頭憂心忡忡，活像揪心弟弟誤入歧途的姐姐。

    他不要，不要她做姐姐！他的心口有一種撕裂般的痛楚，他想要的和現實給他的背道而馳，或許他應該明確告訴她自己並不需要另一個“姐姐”。

    “玲瓏的日記！”可能人被逼入絕境才會有乍現的靈光，唐雅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那片拚圖，興奮得踮起腳尖拍他的肩膀，“她買過日記本，絕對錯不了。”

    許諾從自己的情緒回過神，“我以為你們那時候都是發博客或者微博，還有開心網。”他和顧玲瓏注冊過的社交媒體賬號均為互相關注狀態，玲瓏出事後他翻遍網上所有的記錄都找不到相關線索，許諾壓根沒想過她還有手寫日記的習慣。

    “她說發到網上沒有安全感。”想到那些因為過去的言論遭受網暴的人，唐雅不寒而栗，慶幸自己聽進了室友的先見之明，不曾在網上暴露過隱私。“其實大家都有寫日記，一開始我們互相鼓勵要堅持下去，後來就沒人提了。到了大四，隻有玲瓏一個人又買了日記本。”她閉上眼用心觸摸那段被封存的記憶，想起自己嘲笑過的封麵，“紅色絲絨封皮，暗金色的玫瑰花，你有沒有見過？”她張開眼睛問他。

    許諾搖了搖頭，不忍見她希望破滅，他沒有徹底關上門。“我回去把姐姐的東西再翻一遍，這次我會留意你說的特征。”

    “嗯，希望能找到證據，至少得讓渣男向玲瓏道歉。”

    他咽下了“道歉有用嗎”，乖巧得點頭，算是認可她的想法。唐雅見狀就當許諾給出了保證，也不再執著非要他親口說出來。“行了，那就先這樣，我回家了。”她朝他揮揮手，準備轉身。

    “一起吃晚飯吧，我做給你吃。”他說得飛快，怕她等不及自己說完就走了。

    唐雅笑著婉拒：“不了，我答應去誌安家吃飯，下次吧。”

    “難道昨天情人節你們沒約會？還是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他送上嘲諷，毫不在意語氣的酸味衝破天際。

    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解釋：“是雙方父母約好的回訪。”昨天的約會匆匆收場，兩人都有些不愉快，最後陳誌安送她回家的時候全程黑臉。要不是除夕那天定下年初四去陳家拜訪，她也不想那快就和陳誌安再見麵，至少得等到大家心平氣和。“我要回家接爸媽，走了。”她翩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舉步。

    她沒察覺他的心思！許諾孤注一擲伸出手抓住了唐雅的胳膊，當那張豔麗如玫瑰的臉帶著詫異表情轉過來，他對她說：“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