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詞人揮毫潑墨,稱臨安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
如今數載已過,競豪奢的風氣不僅沒收斂,反而更勝往昔。
放眼望去,許多人都是錦衣華服、珠翠滿頭的打扮,雖然光彩奪目,但在這酷暑的天氣,難免讓人感覺更燥熱。
直到傍晚,一抹清新的淺紫色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那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段極窈窕,薄衫長裙上的紫猶如藤蘿,沉澱在裙擺,步履搖曳間更顯風姿。
鬢發如雲,又以白紗覆麵,遠遠看上去恍若神妃仙子。
眾人不由得看呆了眼。
“雪姑娘都把臉遮得快沒了,還能吸引那多人。”
嶽明巒嘖嘖稱奇:“果真是美人在骨不在皮。”
吟歡心說蝕骨香的擴散並不完全可控,自己也沒辦法。
哪怕包成粽子,若有若無的催情香氣也照樣能滲透出去。
她環視周遭,笑道:“嶽公子可不敢全怪我,那些女子還不是被咱們身邊的律真人招來的?”
“皮相皆為表象。”
律癡行走在最前方,頭也不回一下,冷淡道:“無謂美醜。”
從始至終,少年清冷的眉眼不曾給旁人絲毫注視,讓許多滿麵春色的女子忍不住黯然神傷。
這話一出口,瞬間就冷場了,簡直讓人不知道該接什。
嶽明巒又吃了癟,一臉懨懨的鬱色。
“我哪像律真人那樣,是個天生麗質的美人?連著三日趕路,早就風塵仆仆淪為醜無鹽了,自然是要在乎一下皮相的。”
吟歡才不怕他的冷脾氣,故意論美醜氣他,再道:“如此去拜莊實在是失禮,不如嶽公子先行一步,我去置辦些胭脂水粉,收拾好了再去。”
嶽明巒歸家心切,就一口應下:“那我就在鄙莊恭候二位。”
跟嶽明巒分開後,吟歡和律癡行來到西湖邊上。
絲竹管弦的樂聲從湖心緩緩飄來,香風亦醉人。
吟歡輕車熟路進了一家脂粉店,在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挑挑選選。
偶然回頭一看,律癡行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抱著劍沉默不語,都不知道過來奉承一下。
那張臉生得俊雅不凡,惹得路過的女子都忍不住偷瞄,再臉紅心跳地慌忙逃開。
吟歡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的五官頗具疏離感,膚色亦冷,劍眉一尾形似利刃。
許多人都當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其實他根本就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
討厭死了!
於是,吟歡一扭臉就和賣脂粉的女子閑聊。
“西湖附近好熱鬧,可是要有什大事嗎?”
“姑娘現在來正趕好時候。”
女子打開一個香粉瓶遞給吟歡,借著身體的隱藏,在她手上寫下個“聖”字,同時笑道:
“今晚的相思小築要舉辦‘品花會’,大名鼎鼎的花魁海棠將擇選入幕之賓,全臨安城的人都擠破了頭,要去見識美人呢。”
吟歡拿起香粉瓶,放在鼻間輕嗅:竟是火藥的味道!
莫非不死城打算炸了相思小築?
“此等美事,恐怕得不少有頭有臉的貴人到場吧?”
把香粉放回架子,吟歡的視線停在更高一層的胭脂盒上,“相思小築得財源滾滾來了。”
“錢再多,那也得有命才能花,姑娘您說是不是?”
女子麵容溫柔,語調森冷。
她伸長手臂,把胭脂盒拿了下來,道:“從前兒個起,百兵山莊的人就把那圍得水泄不通,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以至相思小築這兩日都沒開門迎客。
“要不是鴇母哭天搶地,那些漢子就得跟土匪似的,直衝進去把花魁給殺了,豈會等到品花會過後,再由莊主親自找花魁問個明白?”
用指腹蘸取一點胭脂,對鏡勻在唇上,吟歡若有所思:“他們這樣凶神惡煞的,為了什呢?”
“還不是因為那家的少主不學無術,成天跟□□廝混。”
女子意有所指,盈盈笑道:“他們的莊主生了大氣,要找‘罪魁禍首’討個說法呢。”
吟歡不著痕跡地輕挑秀眉。
“這樣呀。”
大約老莊主懷疑是花魁偷了神煉圖譜,但又不方便直言丟了什東西,想搜查都師出無名。
畢竟是名門正派,總不能不講道理強闖閨房,就隻能和鴇母商量著來了。
“胭脂紅得過分,像血一樣,我不喜歡。”
吟歡平靜地說道,接著伸手去拿那盒偽裝成香粉的火藥。
卻被女子搶了先,她低眉順眼地開口,一語雙關:“這樣的小事,豈敢勞煩姑娘玉手?我來。”
吟歡這才露出些笑意。
“辛苦了。”
“那邊的道長……”
女子的眼珠轉了一轉,道:“雖說相思小築的女人都是俗物,就連那花魁也根本不配跟您比。但哪有男人不好新鮮的?姑娘最好別帶他一個出家人去那種地方。”
吟歡的眼尾微微彎起。
“那是當然了。”
不死城這是挖好了陷阱,就等著百兵山莊往跳。
要讓律癡行去了,一旦讓他察覺到異樣,憑他的實力,難保不會解決掉所有的埋伏,讓局勢瞬間扭轉。
所以必須把他支開,支得越遠越好。
至於炸毀相思小築的行動,就跟她沒什關係了。
需要弄髒手的事情,不死城的那些人不怎敢讓她做。
拿上包好了的香粉,吟歡出門與律癡行會和,“我好不容易回一趟臨安,不如先好好玩玩吧!”
律癡行沉靜頓首:“嗯。”
“你就不問我,為何不去百兵山莊或者相思小築?”
吟歡的笑容曖昧不明,打趣道:“不怕人家把你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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