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歡從出生起就在煙花之地,直到八歲。
群英會圍剿不死城的那年,相思小築也出了大亂——
伺候花魁的洗衣小婢,居然是曲家自幼被拐賣的二小姐曲琳琅,家主曲玨得知此事之後,悲憤交加,親自來接妹妹回家。
吟歡終於等到了機會,離開那醃臢爛汙的地方,借著好姐妹的光,有資格去到曲家,卻隻能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及笄當日,她意外慘遭黑雲寨的群匪綁架。
為了不被先奸後殺,她迫於無奈,丟掉麵子,主動取悅那些匪徒,以便拖延時間等人來救。
結果被曲玨罵蕩婦,流落街頭,淪落到投靠不死城的地步。
見多了魚龍混雜的三教九流,吟歡的察言觀色和對人下碟這兩招是再熟練不過了。
她就天真地以為:但凡聰明人,總能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然而,律癡行卻是她每次誌得意滿時的預料之外。
“就算姑娘家再漂亮,也是不能一直看的。”
吟歡嗔道:“你老盯著我幹嘛?”
“師父說,開解迷惘之人與寬慰悲傷之人皆是修行,不得馬虎。如今你不悅,我便該修行。”
濃密的眼睫留下了一道剪影,少年看起來有些落寞,聲音卻還是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明顯的情緒:“但我隻學過使劍,不知該如何‘寬慰’。”
吟歡終於有點笑不出來了,嘴角抽了抽:“……”
他……認真的嗎?
難道他長那大,所有時光都是在習武中度過,其他什都不放在心上,更不去主動了解?
“不懂怎寬慰姑娘,倒懂去秦淮畫舫嫖娼。”
吟歡不知怎回事,竟下意識脫口而出:“裝什天真無知呢,還不是忽悠人家。”
律癡行微微皺眉:“嫖/娼?何為/嫖/娼?”
吟歡愣了一下。
“那日我奉命去取驚鴻,晚了你一步,便先到明月樓探聽消息,偶然聽聞船上有女子哭喊救命,所以立即前去施以援手。”
他頓了頓,道:“誰知她用被子蒙著臉,一旁的男人抓起床頭的燭台就砸過來,還讓我滾。我可是做錯了什?”
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鬧了多大的笑話,吟歡捂著肚子笑得哎呦直叫。
“你、你……你怎那好玩呀……”
喊救命的女子必定是受了欺負,可被欺負……也有可能是在床上。
這呆子無意中竟打斷了人家的好事,還撞上現場的活春宮,也太刺激了點!
律癡行危險地眯起眼,語氣不善:“映雪姬,你笑什。”
“笑你是個呆子~”
吟歡略略吐舌,兩根手指戳著自己的臉頰,弄出小酒窩來,“你管得了我作奸犯科,還管得了我笑幾下?”
律癡行額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吟歡玩味地笑道:“問你個問題,有沒有跟女人睡過覺呀?”
律癡行點頭:“睡過。”
“什時候?”吟歡笑得更玩味了,滿臉寫著八卦,“和誰呀?”
看著她的奇怪笑容,律癡行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相告。
“剛拜入師門時,和二師兄。她過完六十大壽,我便搬到修繕好的丹房去住了。怎了?”
六十大壽……
吟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緩緩消失不見。
確定了。
眼前是個純情到不能再純情的白紙一張。
她長到這大,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活的處/男。
比大白天撞鬼都稀奇。
律癡行剛要開口問她到底是什意思,忽聞耳畔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樂聲。
那樂聲從湖心的相思小築傳來,悠揚婉轉中夾雜著淒冷詭譎。
像一根根鐵絲,往人心窩最柔軟的地方用力剮蹭,疼得人頭皮發麻。
律癡行眉頭微擰:“這簫聲……”
吟歡的手指繞了繞垂落胸前的發絲,疑惑道:“怎了?”
“簫聲……簫。”律癡行低聲重複了一遍,“蕭慎……”
他好似想到了什,額角的青筋微微突起,接下來的話怎樣也說不出來。
來不及問他,吟歡就聽到湖心傳來“轟隆”的一聲巨響,烈烈的火光逐漸衝天而起。
緊接著,相思小築的四周炸起了漣漪,那水光竟是五彩斑斕的琉璃色——
曲家的琉光彈。
這次的行動不是針對百兵山莊而來嗎?
怎還有曲家的事?
吟歡心底暗驚,下一刻就聽見律癡行說道:“火勢情急,救人要緊。火場不安全,你隻待在這,等我回來。”
簡短的吩咐過後,他已然越上湖麵踏波而行,眨眼不見蹤跡。
“真少見這種急著送死的。”
吟歡嗤笑了一聲,走到靠岸的小舟上,慵懶道:“走,咱們去湖心看看。”
船夫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火燒得那厲害,方才的琉光彈也把能送他們回來的船全炸了,相思小築的人必定凶多吉少。雪聖使,您實在無需蹚這趟渾水。”
“不留神讓律癡行給跑了,有他出手相救,嶽峙肯定死不掉,城主的計劃豈非要失敗?”
吟歡取出旱煙點上,慵懶道:“閑著也是閑著,我何不去給火澆點油、送人上西天?”
聽她的話不像是去救人的,船夫便不再多言,立即劃船把吟歡送到了相思小築的門口。
一上岸,吟歡就見許多受了傷的人都往船這邊跑。
借著擁擠人群的隱藏,她順手抓了一件男人的袍子穿在身上,躲過人群中不死城探子的監視,成功溜到了二樓。
迅速找到海棠的房間,還沒進門就聽到女子的尖叫,“該做的我都做了,求你別殺我!”
蒙麵男人冷笑道:“能讓我們相信永遠閉嘴的,隻有死人。”
吟歡輕嘖一聲,蒙麵人慌忙回頭查看不速之客,她笑道:“大男人欺負小姑娘,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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