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律癡行的話音剛落,洛梨就忍不住驚呼。
“你要我背棄舊主,幫你盯著針對映雪姬之人的一舉一動?”
她一臉警惕,道:“我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律癡行起身坐在榻上,用布輕輕擦拭霜寒,動作極為輕柔。仿佛懷中所抱並非是一把劍,而是溫香軟玉的佳人。
“想必尊駕亦身中奇毒,才被迫為邪魔外道賣命。”
洛梨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主人說,我和朱厭喝下的斷情水無法可解,隻能半年服一次藥來緩解痛楚,否則就會生不如死。”
“若得醫仙相助,自然便無大礙。”律癡行道。
洛梨不可避□□露出喜色,脫口而出:“昆侖醫仙雲遊天下多年,來無影去無蹤,你能找到?”
律癡行抬眸,道:“尊駕若肯改邪歸正,貧道自當鼎力相助。”
洛梨輕咬唇瓣,正要作答,就聽見門突然被人拍開,柔媚嬌俏的笑聲從外頭傳來:
“真人這是要助誰呀?”
洛梨神色一凜,立即為自己接好了骨,站起身之後,恢複一貫柔弱無助的表情。
律癡行繼續精心擦拭懷中的劍,頭也不抬一下。
“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真是不像話。”
吟歡邁著優雅慵懶的步子,路過洛梨的身前,眼神鋒利得像一把刀,不冷不熱地在她臉上輕輕刮蹭。
“讓你送個湯藥而已,跟幽會情人似的,竟舍不得走了。我若不來,你怕是要在屋待到天荒地老吧。”
洛梨怯怯地低下頭,不敢和她對視。
“姑娘,我……我沒有。”
吟歡取下背後的琴匣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
“妙齡之年,蠢蠢欲動,正常。否則我也不會把帶回家的男仆和女仆專門分開,各占一宅。省得我一時沒看住,又有丫鬟和雜役作死,再在我眼底下搞出幾個孩子來。”
說罷,她蠻不耐煩地抬了抬手,輕蹙娥眉。
“少裝可憐樣,給誰看呢?明兒一早,你就去找朝霧,讓他帶你去城郊的寐語居,那全是我養的丫頭。我就不信了,你跟女人同住,還敢這般惺惺作態。退下吧。”
“是……”洛梨怯生生地行禮。
臨走前,她故意看律癡行一眼,也給他福了福身。
吟歡滿臉寫著嘲諷,還有點不易察覺的酸。
本來想找律癡行商量進魏王府的計劃,誰知一到門口,就聽見他跟洛梨說什鼎力相助。
原來他對誰都是這樣,奉行一板一眼的正道之責,無論對方是什人。
所以那些出麵保護、深夜作陪、攜手同行的經曆,都隻是他的禮貌之舉,全都無關任何私心。
“何事?”
律癡行的語氣略生硬。
吟歡陰陽怪氣:“來提醒你別忘了該做的。東柳村的破事跟你那位好師侄脫不了幹係,要是不入魏王府查個明白,雲隱觀的名聲就堪憂了,你可長點心吧。”
不知為何,律癡行一直不肯直視她的眼睛,隻一昧地擦拭霜寒,都快把劍鞘都擦得反光了。
像在掩飾什。
吟歡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沒什起伏:“我大可與白微直言相商,何須暗中調查。”
被他氣得怒極反笑,吟歡取下腰間別的煙杆,輕吸一口。
“你是天真耿直,還是愚蠢無知啊,腦子都不懂得拐彎嗎?”
她坐在太師椅上,身子斜倚著靠背和扶手,懶洋洋地道:
“若是白微與那魏王府當真狼狽為奸、做盡壞事,人家憑什據實以告,將把柄主動送到你手上呀?”
“既如此……”
律癡行緩緩抬眸,凝望她的眼神不染一絲雜質,切切實實地像一個初出茅廬、不諳世事的少年人。
看不出任何心計與城府。
“阿吟要我如何做?”
律癡行低聲問道。
被他這樣注視著,吟歡忍不住又開始拿腔作調,裝出久經曆練的老江湖樣,用煙鍋子輕輕敲一下琴匣。
“喏,人家給你帶了這個。這兩日少伺候些你那把劍,多練琴。
“等過幾天魏王妃的生辰到了,魏王為討王妃歡心,會召伶人入府表演,你我可裝作樂師與舞姬混進去,如此就能神不知鬼不覺。”
話音一落,她就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狡黠的眸中盡是笑意。
精致小巧的瓜子臉微微昂起,配合著下頜輕抬,看上去是個頗為傲氣的嬌美人。
“嶽公子既願給你行方便……”
律癡行狀似無意地說道,同時,濃密的眼睫輕抖了下,話語也包含了一些謹慎的試探,“你竟不與他一起。”
吟歡隨口道:“那家夥怪不靠譜的,誰要跟他一起呀。”
聞言,律癡行的唇角揚起了一抹清淺的弧度,眉心舒展許多。
吟歡隨口調侃他:“幹嘛,原來你有偷聽到他跟我說的話,吃醋了,不想我和嶽明巒一起?”
律癡行深深地呼吸了一個來回,恢複麵無表情,“請慎言。”
然後就低聲誦經,什“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之類的。
吟歡:“……”
又來了,簡直沒完沒了。
“毒已經清了,你今晚就多練練琴,我明天可是要檢查的。”
吟歡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沉吟片刻,驟然笑道:“就練那首《瀟湘雨》吧,我愛聽”
律癡行微微一怔,正要開口說什,門就關上了。
他隻能盯著桌案上的古琴,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仿佛回到了當年拜天璣子為師之後,接受入門考驗,孤身迎戰師兄們時那般嚴肅。
律癡行輕撥了一下琴弦。
啪。
斷了。
律癡行不著痕跡地身形一晃:“……”
再撥。
啪。
又斷了。
連著琴身也開裂。
律癡行便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除了茫然之外,還有點不願為人所知的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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