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城分舵的教眾已被盡數殲滅,吟歡假仁假義地給屍體屈膝一禮,就算是道過歉了。
“接下來去萬骨枯,你可別想丟開我。”
律癡行沉默不語。
“走呀,”吟歡微微蹙眉,扭頭道:“愣著幹嘛?”
律癡行低聲道:“萬骨枯,正在你我的腳下。”
他們正站在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旁。
吟歡一個激靈就往後跳了半步,“下麵?!”
單憑肉眼來看,這簡直就像無底洞,起碼得有個十幾丈的高度。
周圍光禿禿的什都沒有,要是直接跳下去,不摔死也殘廢了。
“不錯,你當真要去?”
律癡行頓了頓,道:“地下機關重重,處處淬毒,遍布死屍的骨骸,更是蛇蠍蜈蚣的溫床。”
越聽越膈應得慌,吟歡本想順坡下驢,不去了。
但自從律癡行逐漸展露出他的城府,吟歡便慢慢地不敢全信他了,如今難免擔心他會獨吞婆娑秘典。
深思熟慮一番過後,吟歡輕輕咬牙,哼道:“忽悠誰呢,姑奶奶可是被嚇大的。去,幹嘛不去!”
反正有呆子在,沒什好怕的。
聽罷,律癡行揚了一下唇角,“抱緊我。”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回事,吟歡就被他一把攬進了懷,緊隨其後而來的是劇烈的失重和下墜感。
“啊——”
吟歡立刻雙手環抱住律癡行的脖頸,嚇得尖叫聲都破音了,哪還顧得上嬌氣矜貴,一整個花容失色。
哪怕墜落的過程中漆黑一片,律癡行仍能憑借著記憶和本能,在石壁的凸起處不斷借力,來回騰躍了三四次。
直到最後的數丈,已經沒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麵不改色地拔出長劍,徑直刺入石壁,靠摩擦來強行減速。
在即將落地的前一刻,律癡行蓄起內力,對地麵拍了一記空掌,震得附近的石塊都抖了抖。
待他成功站穩住腳,才把單手摟在懷的吟歡也放了下來,“到了。”
直到雙腳踩到地麵,吟歡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她才恢複神智,暗罵了一句“死鬼”。
這也太可怕,強到離譜了。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可以這大!
“阿吟,不要離開我哪怕一步遠。”
律癡行的語氣聽起來頗為嚴肅,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在此稍行錯一步,便死無葬身之處。”
吟歡的膽子別提有多小了,尤其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黑漆漆得伸手不見五指,不用律癡行提醒,她自然也是不敢亂跑的。
“你可一定要保護好我啊……”語氣可憐巴巴的。
“那……”律癡行極輕地吞咽了一下,“你靠近些。”
吟歡現在是真的不敢不聽話,連忙點點頭,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側臉貼在他胸前,恨不得變成一條蛇纏在他身上。
“夠不夠近呀?”
溫香軟玉在懷,比抱著冰冰涼涼的劍感覺好太多了,律癡行忍不住收緊了手臂,連呼吸都緊張許多。
“嗯。”
從入口進來,穿過一道狹窄逼仄的長廊,躲開橫在道路中間、細如發絲的機關,來到中央的鼎房。
鼎房,望文生義,坐落著一具青銅巨鼎,約千斤重,麵裝著一塊一塊黑糊糊的東西,不知是什。
再往前走,便是一大片毒沼澤。
雖然吟歡看不見,但能聽到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還有蛇吐信的細微動靜。
正當她發愁要怎過沼澤時,律癡行不慌不忙地取出隨身攜帶的紫竹洞簫,緩緩吹奏了一支詭譎的小曲,起轉承合的音調無不淒厲恐怖。
“這個調子……”吟歡心道,“和慶老怪吹得好像。”
應該是苗疆的某種武功吧。
隨著曲調響徹整個洞窟,從四麵八方飛速前來聚集了數不清的蛇蟲鼠蟻,吟歡隻聽聲音就頭皮發麻。
很快地,沼澤上方搭建起了一條足夠行人通過的橋梁。
吟歡說什都不肯踩在那些東西的身上,嫌惡心,於是使小性鬧別扭,又是撒嬌又是耍賴。
律癡行不僅不嫌煩,反而有一點不易為人察覺的欣慰,直接將吟歡打橫抱了起來,安穩過橋。
好說歹說,兩人總算是來到了萬骨枯的最端。
律癡行從懷中取出一枚火折子,點燃這唯一可用於照明的火把。
待雙目重新恢複光明之際,吟歡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根本就像一座亂葬崗!
慘白森然的骸骨到處都是,石壁上還有帶著血的抓痕,隨著年月久遠,血都暗沉成了烏黑的顏色。
骷髏頭探出一隻花紋斑駁的錦蛇,警惕地盯著來者,仿佛巡查的衛兵。
“這是……”吟歡啞然。
律癡行語氣平和:“這是我童年的故居。”
吟歡平日小嘴不停的人,如今竟說不出話了。
她委實不知該說些什,或寬慰或岔開話題,對律癡行來說應該都不是什滿意的答複。
她從衣袖找到律癡行的手,輕輕握住,指尖摩挲著他的指尖,最終十指相扣。
她能感覺到律癡行的身體微微一顫,隻一瞬間,就恢複了尋常的模樣。
律癡行不曾傷感,更不曾羞憤,他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不堪的曾經,指著不遠處的鐵鏈鎖扣,還有下麵兩堆鋪成床樣的草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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