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殿的人雖已被趕走,但雷家死傷慘重,庭院中屍體遍布,池水盡汙,屋瓦毀損,花草斷折。雷家人少不得要重新清點人員,組織人手,收拾殘局。
雷烈為顧語三人安排了住處,親自領他們前往。早有婢女將一應事物備置妥當。
待謝之安將蘇時惟放至榻上,雷烈拱手歉然:“府內諸事雜陳,照顧不周,還望原諒則個!”
“無妨。”謝之安隻淡淡地說了一句。
“大公子言重!”顧語微笑道。
雷烈含笑點頭,又言晚上將設宴款待,這才告辭離去。
屋外日頭正好。
顧語將人送至門外,站在門前正要回身,忽足下一頓。
屋內霎時靜了下來。
她悄悄扭頭望向床畔的謝之安,卻望不見黑紗底下目光所在。眼珠子轉了轉,她露出笑來,朝他走去:“有勞謝兄了,這交給我便好。”
等了半晌,對方一言不發,顧語笑得臉都有些僵了,不解地喚他:“謝兄?”
隻見對方將頭扭向蘇時惟,複又轉向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於姑娘名聲有礙……敢問姑娘,與這位蘇少俠……”
“咳。”顧語尷尬地清清喉嚨,“我與蘇時惟乃好友,雖說男女有別,但眼看朋友傷重不醒,焉有坐視不管之理。”
對方沉吟片刻,說道:“若姑娘信得過我,我願留在此處,幫忙照看。”
顧語難以置信地望向他,心道,這人怎地這般熱心,他們很熟嗎?她笑得客套:“怎好意思勞煩謝兄。”
“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坐到床邊,掏出金瘡藥,“我與蘇少俠同為男子,查看傷勢更為便利。眼下雷家正忙亂,難不成顧姑娘想等雷家請大夫過來給他上藥?”
這說,卻也在理。隻是……
顧語正左右為難,床榻上的蘇時惟適時地呻/吟出聲。
“小徒弟……”
“蘇時惟!”顧語連忙走上前。
謝之安自是讓到了一旁。
蘇時惟掙紮起身,麵上帶著傷重的蒼白,唇瓣亦無血色。他打量了房間幾眼,嗆咳問道:“這是哪兒?”
“雷家。”顧語答道。
“哦……”他瞧見謝之安杵在旁邊,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幹脆說道,“我與我小徒兒還有些要緊的話要說,還請謝兄回避。”
顧語心頭咯一跳,不著痕跡地瞥了謝之安一眼,打圓場道:“你還不知道,剛才你暈倒,是謝兄將你攙扶過來的。”說罷朝著蘇時惟擠眉弄眼。
蘇時惟心領神會,掛起笑臉,對謝之安抱拳道:“謝啦。”
“……不必。”謝之安微低頭,朝門口走去。
眼看那人漸漸走遠,顧語蹙眉垂眸沉思。
“總算走了。”蘇時惟鬆了口氣。
顧語回過神來,壓低聲音:“裝暈?”
“還不是那個謝之安!”蘇時惟惱道。
“這跟他有什關係?”顧語驚訝萬分。
“他這個人,古古怪怪,橫插一腳,倒攪得有些亂了。小爺我的賞錢還沒到手,與其在那幹耗著,還不如先散了去,另尋時機。”
顧語不禁覺得好笑:“若不是他,雷鍾怕是早已沒命了,怎說是橫插一腳!難不成,你在妒忌他搶了你的風頭?”
“笑話!”蘇時惟扯扯嘴角。
顧語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轉身便看見謝之安立在廊邊,對著院子,不知望著何處。
院中的一樹玉蘭開得正當時,粉白帶紫的花朵高掛枝頭,香氣清冽,沁人心脾。
莫不是在看花?
顧語微微側頭。
木闌幹前的謝之安站得筆挺,寬腰帶勾勒出緊窄的腰身和頎長的雙腿。日光穿透繁茂花葉,映了他一身斑駁的影。微風柔和地拂過帷帽下的黑紗,水波般湧動,更撩起後背上的發絲,飄然揚起,悄然落下。
發絲逐漸隱於身後,顧語抬眼,順著肩膀向上,找尋謝之安投過來的視線。
唇間微張,等他開口。
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她便也沒開口,隻笑了笑,走兩步,進了自己的房間。
謝之安望著緊閉的房門,久久未動。
顧語坐在桌前,托腮凝眉,漫天箭雨,那人的背影就這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簾……她想起清晨時,匆匆打過照麵的薑無恙。
怎連身形都像?
顧語搖搖頭,算了,與自己又有什幹係。
她走到床邊,盤腿而坐,思量著今日所遇到的三思殿的兩位神通皆是內功深厚的高手,自己雖與他們交手不多,卻也著實受了些內傷,還是及時醫治的好。
她掏出丹藥服下,闔上眼皮,摒除雜念,運氣調息,雙掌自額前壓向丹田。
篤、篤、篤。
不知是誰敲響了房門。
顧語睜眼,收起運至半道的雙掌,下得床來,吱呀一聲打開房門。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