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是最早的客人,在等東西煮熟的時間無所事事。
西川父親想隨便聊聊,至少不要這沉默。他從學校的課程問到老師性格,把作為長輩能問的都問完了,撈出蘿卜一看還沒煮過芯。
大家安靜注視著一個個冒熱氣的小格子,簽子像浮漂似的在表麵浮浮沉沉,考驗的卻不是耐心。他們在沸騰的高湯打撈話題,這樣的時刻有些難熬。
“老板,年糕、魚丸……”有兩人走來,自顧自地坐到她們旁邊,一個在點單。
籠罩在這的寂靜氛圍泛起波瀾,又重歸於靜,他們總算可以自然地沉默了。
來人是兩兄弟,都留著齊肩的長發,染了色,和她們差不多年紀,在周一卻沒穿校服,分明是不良。
同桌坐在靠近他們那一邊,此時拉了拉調月虛的袖子,有些不安。調月虛於是拉著同桌的袖子讓她起身,和她換了個位置。
旁邊的不良輕飄飄瞥過來,倒是沒有對此發表什意見。好像被排斥或是被好奇,之於他都無所謂。
他五官生得雌雄莫辨,調月虛在琢磨這個人是男是女,相信很多人見到他第一麵都會同樣琢磨不定。
端麗、冷淡,調月虛喜歡這種氣質。要挑一點來說明這個人外形的特殊,她不想誇耀他合宜的眉眼,而是其纖長的身量。
有些個子高的人有駝背的體態,讓本該鶴立雞群的身姿毫無美感。但他不僅高,體態也很好,從頭頸肩到腰背到腿腳,線條平緩流暢。
她覺得這個人就像花一樣,亭亭玉立,而且好眼熟。同桌在狂拉她的袖子她都渾然不覺,仔細欣賞著這個人澄淨的眼睛,手開始找相機。
兩個人都是不會害羞的類型,一個覺得先移開視線就虧了,一個覺得先移開視線就輸了,兩個都跟杠上了似的看著對方,目不轉睛。
同桌看不懂什情況,疑心她們剛剛明目張膽換位置是不是把對方激怒了。雖然調月能打,但砸到西川家的推車就不好了,她們還沒吃到關東煮。
另一個不良也覺得奇怪,問:“哥,你幹什?”
西川察覺不對,悄聲詢問父親的意見。西川父親將煮好的菜裝碗,用力放在他們麵前,湯汁差點濺出來。
“好了,請用。”
灰穀蘭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什也沒說。
調月虛開口:“你看起來很眼熟。”
這話就像三流搭訕套路,灰穀蘭自覺不是大眾臉,沒有理她。
而調月虛已經把相機摸出來了,征詢當事人的意見:“我能拍你嗎?”
前後沒有邏輯的兩句話,但少女提出要拍他。他因而想起了去年秋末的經曆,他和弟弟莫名其妙被人拍了。現在,他很有可能再次遇到了那個人。
他又轉過頭來,細瞧調月虛,還的確瞧點眼熟來。一麵之緣都能記住陌生人長相,他的記憶力有這好了嗎?
“不能。”坐在外側的不良果斷替他哥先行拒絕,還沒聯想到去年的事。
灰穀蘭徑直說:“去年也是你吧,在六本木拍我們。”
“是她?”灰穀龍膽以為他哥是看半天看出端倪的,詫異於哥哥的記憶力,也審視起調月虛的麵容。
“似乎有這回事。”調月虛沉吟一會兒,想起了這回事。她經常到處跑,去年到今年相冊不知又厚了多少,一時沒認出拍過的人。
她繼而執著地問他本人:“所以我能拍你嗎?”
其他人發現他們勉強算是認識,就靜觀其變。同桌先吃起來了,打算看戲,隻要不是武打戲就行。西川將火關小,和他父親以怕菜煮爛為借口,也給自己撈菜吃。
“都說了不能。”灰穀龍膽強調。
這時候,調月虛才乜斜著眼看向他,像剛注意到這個人。她指指灰穀蘭,說:“我問的是他。”
灰穀龍膽覺得是調月虛不了解他們兄弟的關係。他們從小形影不離,一天到晚待在一起,難道他說的話還代表不了哥哥的意思嗎?她再問也是無用功。
果然,他聽見他哥拒絕:“不能。”
“好吧。”她覺得在單個路邊攤拍也拍不出她想要的效果,暫且作罷了。
灰穀蘭本以為還要和她周旋一陣,沒料到她會放棄,反而狐疑地多看了她幾眼,畢竟初見麵她的行為可不是這樣委婉的。
同桌和西川大概清楚她的秉性,知道這個不良的戲份肯定還在後頭。
調月虛針對吃的順序做了詳盡的計劃:先吃一個她第二喜歡吃的牛肉丸,此時牛肉丸還剩兩個。
再吃普通喜歡的菜,葷素搭配地吃,獨獨留下福袋。普通菜吃完,再吃一個牛肉丸。
然後來開福袋,她最喜歡吃蝦福袋,但是不一定能吃到。所以留一個牛肉丸最後吃,防止失望。
這是她平均分配每一分幸福的生活哲學,要微小,要分分秒秒。
然而還是略感遺憾,沒有吃出蝦福袋。
同桌吃著吃著猛地站起來喝水。“咳、咳!叔、叔叔福袋怎有芥末啊!?”說著又灌了幾口水。
西川父親訕訕道:“抱歉啊,忘了給你們說福袋有芥末餡的了。這是當時他媽媽想的,說比較刺激,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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