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大霧彌漫,灞橋兩岸楊柳覆蔭,柳絮漫天,恰似春日的一場雪。
“咻”一聲,長箭穿過女子的胸膛,落入冰冷的灞河。
薑棠猛地睜開眼。
夢中的感覺太真實,以至於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進了閻羅殿。
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吐出一口濁氣,已經數不清這個夢做了多少遍了?
推開軒窗,窗外的景色不斷後移。
快到長安了吧。她想。
隨即屈起手指輕輕了下車壁,問道:“程伯,還有多久到長安?”
“回娘子,約莫還有十就到灞橋,然後從春明門入城,經過興慶宮就到了。”
灞橋。
她在默默複述這兩字,抿了抿唇說道;“不走春明門,往通化門去。”
很快,她明顯感覺到犢車轉了個方向。身側的婢女適時遞上一杯溫水:“娘子,喝口水潤潤喉嚨。”
大約巳正時分,犢車入了城。
途徑崇仁坊與勝業坊間十字大街,正在閉目養神的她,聽到了外麵高談闊論的聲音,掀起帷裳好奇地看了眼。
大街兩邊的酒肆聚集了許多讀書人,邊吃酒邊談經世治國之道。
“元夕之後兩三日就是春闈,先前聽程伯說,每到除夕前,長安城就聚集了不少進京趕考的學子。”
她尚未放下帷裳,就聽見身旁的婢女說道,輕聲應了聲,便瞧見不遠處的人群中有一男子,雖長相不如月前在同州見到的顧懷瑾那般驚豔,但通身氣度高貴,大冬天腰間別了把折扇,端坐在人群中,麵帶笑意,認真地聽著身邊人說話。
“那人是清河郡王顧敏,傳聞中不好權勢,倒是喜歡詩詞歌賦,稱得上是詩畫一絕,在文人中頗具名聲。”
“但是據說因為朝廷無可用之才,這位本來的王爺擔任了禮部尚書一職。”
耳邊又響起了雲袖適時的解釋,閑散王爺擔任禮部尚書,禮部尚書卻與讀書人在酒肆談天說地,倒也十分有趣。
“靠過去看看,他們在說什。”
回長安的一路上,除了河東道,其餘州縣餓殍遍野、生靈塗炭,倒是到了長安方圓十,倒是一片國泰民安的景象。
酒肆的學子聲音並不小,隔了約莫一丈的距離她還是明顯聽得清。
她正聽得起勁時,卻看見不遠處來了個騎馬的郎君。儼然是月前在同州驛站見到的顧懷瑾,他邊騎馬,邊擰著眉與身後的人說話。
他騎馬緩行,見麵前停著一架犢車,本打算繞行,沒想到看見了那個露在外麵的小腦袋。
那人身穿上好的狐裘披風,毛絨絨的領子在脖子處圍了一圈,整張臉顯得愈發小,靠著軒窗,柳眉輕挑,杏眼含笑。
旁人見到她這般模樣,定要稱上一句冰肌玉骨、天生麗質。但經過同州一事,顧懷瑾倒是懂得了什叫越是好看的女子越會騙人。
此時的長安適時下起了小雪,兩人相隔不過半丈,隻見她明晃晃地看著自己騎馬從窗前路過,隔著雪幕,朝自己微微頷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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