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的又是一陣沉默。
自己的親舅父,碰麵時竟然就要兵戈相見,甚至還能直言不諱出“希望見到屍骨”這樣的話來,個中原委,想必是有什隱情。
月香此刻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剛在那水潭深處險些被拖走淹死的場景,專心心疼起寄山來。隻不過一聽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刨根問底,隻是一臉哀傷與同情,眼觀鼻鼻觀心,摳著手指出神。
寄山卻莞爾一笑:“其實我與蛇族,早已不是一派。”
說這句話的時候,寄山一臉的雲淡風輕,將家門派係的分裂說得好似投石入水般輕描淡寫。
“那你”月香忍不住接話。
“很多年前,整個蛇族,或者說妖族,並沒有對凡人有什戒心,甚至有很多妖羨慕人間,處處仿著凡人生活。我的母親愛上了凡人,還為他生子,舅父本就以為逾矩,沒想到那個負心漢欺騙了我的母親,害她遍體鱗傷。”
說到這,寄山的語氣中有了些許的波動,他咬緊了牙關,似在隱忍什。
“舅父因此痛恨人類,但時曆百年,已經有很多妖族習慣了凡人生活種種,不願再過茹毛飲血的生活,於是舅父下令把所有依舊願意隨著凡人習俗生活的妖都趕了出去,其餘的,就留在羽靈山,依著各自本性做著瀟灑的妖。”
“所以說,那些模仿凡人的,就在岱雲山,是嗎?”
“嗯。”
月香這下徹底明白了他們這些妖怪的道道,這樣想來,自己在羽靈山遇到的魚,還有水潭之中的觸手,八成都是將自己作為敵人看待的吧。
等等,寄山的母親與凡人所生之子,那不就是寄山?
月香一怔,沒想到看似處變不驚、一身淡然的寄山,竟然有著這樣複雜的身世。
“那你的母親現在”
“她現在被舅父照顧得很好,隻是,我不能常去見她。”
寄山眉眼低垂,尾巴緩緩擺動著。
一時間月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寬慰的話才好,正當她絞盡腦汁搜索著腦海中的好詞好句時,寄山先轉移了話題。
“此地不宜久留,月香姑娘,我帶你去個地方可好?”
“好。”
言畢,寄山尾巴輕輕環住月香的細腰,微微收緊向上一提,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坐穩了。”
話音剛落,白蛇再次騰空而上,朝著夕陽飛去。
再次落地時,天色已晚。
月香向四周看了看,越看越覺得熟悉,但那熟悉的感覺並非來自月香自己,而是來自陳家小妹的記憶。
眼前房屋幢幢,街道兩旁滿是點了燈的酒家食肆,賣各色小玩意兒的小販仍不知疲倦地叫賣著。
街上人頭攢動,這景象,不亞於寄山家門口長街上的熱鬧程度。
月香已經理清了記憶,這,是岱雲山腳下的提雲鎮。在她很小的時候,跟著家人從村子來過一次。
月香轉頭去看寄山,他不知何時已經化了人形,依舊是一襲白衣,發冠嚴整,那柄玉扇握在手中。
“你帶我來這是何意?”
“沒什,就當作在長街每日做早點辛苦,帶你來人間的城鎮遊玩放鬆一下,不急著回山。”寄山淺淺笑道。
這幾日實在辛苦,說到這,月香也覺得是該找個酒樓好好吃一頓,再找個豪華客棧休息一晚,犒勞犒勞自己了。
月香徹底放鬆下來,強迫自己忘掉這些天的疲憊和糟心事,眼睛左右來回掃視著路兩旁的酒家。
已有一個月沒有與真正的人類接觸了,她在岱雲山這幾天,看那些妖怪隨意施法變身,已經習以為常,一下次置身於人間,反倒還有些不太適應。
這提雲鎮是周圍比較賦予的鎮子,雖不及皇家天子腳下,但住在這的達官貴人和富家小姐一點兒也不少。他們走這一路下來,滿眼的錦衣華服,結伴而行的年輕小姐嬉笑著,留下陣陣脂粉香氣。
“賣花啦,賣花啦!今日最後幾串鮮花,便宜賣啦!”
賣花的小販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這對氣質不凡的男女,提高了嗓門對寄山喊道:“這位公子,給你家娘子買串花吧,下午剛摘的,還新鮮著呢!”
月香本不想理會,那小販麵前的攤子已經所剩無幾,幾串淡粉色的海棠花孤零零地躺在那。
好看是好看,也的確新鮮,但不過幾串海棠花罷了,她的山上有的是,何必花錢去買。
而且她也並不是他的娘子。
無趣。
剛想示意寄山快走,回頭一看,那人竟然已經在攤子前站定了腳步,正撚著一串花賞玩著。
“不好意思啊我們不要了。”月香給小販賠了個笑臉,扯了寄山的衣擺就想把他拉走。
“我看這海棠花不俗,粉而不豔,嫩而不嬌,再適合你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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