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褚易喉嚨一哽,“何以見得?”
阮芷:“故夢陣是亡者在塵世間的彌留,陣中景象既受神識記憶的影響,也受自身靈根的影響。”
就像此前姬的那個故夢陣,邊處處是山石,滿眼是黃沙,一看就是個土靈根的陣。
“可……兩個人的故夢陣相合,那豈不是要求兩人共曆同一件事,且兩人都將此事視作畢生最歡喜?”
褚易板著指頭道。
“你說得對,兩個故夢陣合二為一的條件極其嚴苛,但並非是完全不可為——”
阮芷右手持扇,輕輕敲在左手掌心。
“——這世上存在一種強大的聯係,往往出現在父母與幼子之間,抑或是兄弟手足之間。戀人之中若有一方願意獻出一魄證情,興許也能實現。聯係的雙方往往一方害病,另一方也會感到身子不適;一方心有所念,另一方便能猜出;想念至深之時,甚至可以入彼此之夢。我們通常將這種聯係稱之為——共悲喜。”
悲他人之悲,喜他人之喜。
“這樣說來,此次遇難的同門之中,確有如此二人。”褚易眼中一亮,“楚師妹和趙師兄。”
他抬手指向豔陽高照的一方:“正好楚師妹是火靈根。”
他說完,轉而指向淒風苦雨的另一方:“趙師兄是水靈根。”
阮芷稍稍頷首:“他們應該就是此陣的兩位陣主了。”
褚易唏噓一陣,忽而抬眼:“黎蘭,你怎懂得這多?”
阮仙界祖師芷:……
“隻是偶然讀到了幾片古卷殘頁。”
褚易不依不饒:“那古卷是誰人所著?”
“……阮芷吧。”
褚易聞言整個人都立了起來:“你居然手握師祖的真跡?!!這物件放到道尊府上都算是鎮宅之寶好吧,黎蘭你怎這低調?不行,回頭你一定要把那殘頁給我賞鑒賞鑒。”
“出陣再議。”
某老祖自報家門頗為羞赧,撂下這一句,趕忙邁步而逃——
再不逃她就要編不下去了。
阮芷緊走一段,褚易的嗓音從她身後追來:“按照故夢陣的規則,你扮演著楚師妹,而我扮演著趙師兄,那他們兩個畢生最歡喜之事會是什……誒,黎蘭,你等等我!”
道路筆直地通入一處雅苑,雅苑中梅枝高過院牆。
如今並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條縱枝頭上生滿了綠葉,乍一看去與旁的樹木並沒什兩樣,但那遒勁的枝幹上依稀透著冷香,叫人難以忽視它天生的玉骨。
眾梅樹簇擁著一處亭台,亭台之中一人獨坐,身前擺著個形製古樸但尤為精致的金冠。那人伸著玉蔥一樣的手指,正在擺弄冠子——
一時竟分不清這金冠和那雙手,到底哪一個才是精雕細琢的寶物。
阮芷正欲上前見招拆招,手肘卻被匆匆趕來的褚易拉住。
她回首,看到褚易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事不妙。”
他向四周一瞥:“這好像是道尊的仙府。”
他目光回斂,正對上亭中那人,身子一下就歪了。
要跪。
阮芷緊拉住褚易時,隱約聽到他神情恍惚地說了聲“救命”。
她卻失笑:“正好。”
說完,就向那亭台而去。
“瘋了瘋了。”
褚易搖頭,拔足就追。
正常人誰見道尊說“正好”啊?
正好送死?
阮芷三兩步上得亭台,亭中人聽到阮芷的足音,頭也未抬,就向她伸出一隻手。
阮芷一愣,沒有動作。
褚易氣喘籲籲地從後邊懟她:“快,給他點東西。”
阮芷當然知道要給他點東西,隻是她身上也並沒捎著些什,不過是右手捏著把升平扇,左邊袖子揣著隻小木人。
為了避免一見麵就繳械投降,阮芷伸出左手,將小木人放到了道尊的手心。
道尊捏著小木人端詳了一陣,並沒有什特別的反應。
褚易鬆了口氣,阮芷稍稍出神。
接著,道尊將木人拿到金冠之前比了一比,褚易這才留意到那冠子,不由得從齒縫間擠出一聲驚呼:“金翅鳥冠!”
就是他們近日所追查的那頂。
阮芷眼瞧著道尊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小木人嵌到金翅鳥冠之上,眉心微皺:“這冠上原本嵌的是什?”
“是師祖的那顆綠鬆石。”褚易不假思索,“你一定知道的。”
阮芷聞言一怔,良久,輕輕搖頭。
綠鬆石什的,她早就不記得了。
道尊嵌好木人,手明明已經放回石桌,卻又抑製不住地抬起,指尖輕輕摩挲過金冠的一絲一縷。
這幅畫麵合該動情,卻因為冠上那不倫不類的小木人而顯得詭異又滑稽。
阮芷心頭百感交集,最終顯露在麵上的,卻是一個帶點氣音的笑。
隨之這聲笑,道尊轉過臉——
那張臉上麵目模糊,就像是籠著一層雲霧,雖五官齊全,但叫人看了轉眼就忘,怎都記不住。
這是陣主記憶缺失所導致的,在故夢陣中倒算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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