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托了沈家主院的素心姐姐。”明書結結巴巴,不知哪出了紕漏,“小的還確認了好幾遍,這遊記的的確確是從沈家主房拿出來的。”
“當時素心姐姐還說,沈家主一早就吩咐過,說府的書,公子想看什隨便拿就是。”
蘇沐垂眸,微惱,“旁人客氣的話,你也信。”
“公子,可是書內容不對嗎?”明書怯怯看了看他手邊的遊記。剛剛隻顧著心虛,收書的時候並未打開來瞧瞧。
“此事不許再提,記住了嗎?”蘇沐壓低聲囑咐。
總歸都是她府的書,既然婢子拿了這本出來,多半是她發現了這烏龍,才故意尋了本一模一樣換了過來,給彼此一個台階。
少年郎輕聲遣了小廝出去,解了發冠倚在枕上,剛閉上眼。心卻忽得升起個疑惑。
這本遊記他亦看過,講得多是京都及周邊風土人情。書本一開頭,便附了各地去往京都的大道。
鳳州與京都相距不遠,又是有名的織造之地,水運陸路皆通。沈府的生意遍布江南,她沒道理不清楚鳳州往東去往的是何地。
還是說白日不過是她的試探?難不成她已經知曉了那件事
繁雜的思緒猶如潮水,饒是他推演了幾遍,也猜不透沈年年真正意圖。
夜打更第一聲的時候,少年郎迷迷糊糊才有了困意。窗外風聲呼嘯,頃刻便有劈啪啦的雨滴敲打屋簷。
春雨綿綿,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京都的時節,卻又依稀夾雜了她的身影,叫人分不清是夢是醒。
紗燈被風雨吹得明明暗暗。
趴在賬簿上的沈年年又打了一個哈欠,惺忪的雙眼登時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重重合上手的賬簿,煩惱卻又沒有頭緒。
舊賬條目細致,唯獨每年十月的那筆支出含糊。匯往何處不詳,接款人亦不詳。
若隻是尋常的支出也就罷了,自五年前起,這筆支出所寫的錢銀越來越多。去歲更是一度掏空沈府家底,若非原身的確是個經商奇才,這會哪還有什富貴可享。
沈年年煩躁起身,背著手往窗邊去。
風雨飄搖,涼意漸起。她站了一會,單薄的春衫就被伶仃透過窗來的水珠洇濕了一小塊。
聽見聲響的白芷掌燈進來,將她慣愛的茶小心奉上,又合上窗。方低聲稟了明書托人拿書的事。
“那會子家主正在看賬,奴婢不敢打擾,想起書房還有本一模一樣的,便讓素心拿了送去。”
沈年年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這幾日她一直在模仿原身的筆跡,那本寫了批注的遊記更是時時放在桌案翻閱。
除去今日扔在床榻上的那本,書房竟還有相同的。
沈年年略有驚奇地忖了忖,吩咐白芷把床榻上那一本拿過來。
她倚在軟榻上,往嘴塞了個果子,剛翻開第一頁。露在中衣紗領外的脖頸登時就粉了一片。
她倏地合上書本,眼角微抽地瞥了瞥立在一旁隨侍的白芷。
“你先下去吧。”
婢子稱是,紗簾輕輕擺動,不一會複又徹底安靜下來。
沈年年束起耳朵聽了半晌,直到外間也離了人。這才趿著鞋往床榻去,她胡亂地蹬掉鞋子,一雙眼好奇萬分,躡手躡腳地從懷掏出剛剛的書本。
落下的輕容紗幔,遮不住浮上麵頰的紅意。
沈年年撐肘看了一陣,好奇心過了,到底支不住困意,手的書一斜,啪嗒一聲便落在腳踏,亦跌進了無邊夢境。
第二日謝清來瞧她的時候,沈年年眼下還堆著烏青,整個人怔怔坐在榻上,似是被什驚住了神。
謝清慣例要替她把脈,手指還未搭在她腕上。一向極為愛惜自己身體的沈年年卻猛地縮回手,末了還心虛地又偷瞄了謝清幾眼,吞吞吐吐問道,“師姐,要是做了,做了”
她停頓了片刻,局促不安地攥緊自己的手指,聲音低了下去,“做了,咳,做了夢,也會在脈象中體現出來嗎?”
“噩夢?”謝清不疑有他,“多半是心血不足。”說起醫理,她麵上漸漸嚴肅起來,“過些天越溪堂在高山鎮有義診,恩師特地寫信來,囑咐我帶你一同去。就是不知你身子能不能撐得住。”
“師姐,我好多了。”
“那也不可掉以輕心,病去如抽絲,尚需認真調理。這些天我日日替你診脈,也無法勘破此間病情,到底是我學術不精。”
她眉間既擔憂又羞愧,讓沈年年有點不好意思。這病是她吃了早前剩下的丸藥而來,素月精心調製,足以蒙混世間不少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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