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眨眨眼。
路遠征的手還是安安靜靜地垂在一旁。
許問懷疑自己剛看錯了,輕歎一聲:“都賴你!讓我覺得我年紀輕輕眼神都不好使了!”
許問把攢了半年的話都絮絮叨叨說了出來。
說完輕鬆很多,笑笑,“你還能活著真好!”
路遠征的手指又動了動。
許問這次確定自己沒看錯,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外跑。
“醫生……”
許問領著值班醫生到的時候,路遠征已經睜開眼。
算是睜開吧!
腫得隻剩一條縫的眼跟沒睜開似乎也差不太多。
值班醫生給路遠征檢查了下,先對許問安撫道:“別擔心,他沒事了!等養好傷就能出院了。”又轉頭看著路遠征笑笑:“你這同誌可真是命大!我可跟著你學了不少東西。”
醫生右手比了個八字,“光病危通知單就給你開了八張!你一個人占了我們最好的手術室二十三次!”
路遠征動了動頭,視線往許問身上瞟了瞟。
可惜他眼睛腫得不成樣,值班醫生並沒有看出他的意思,依舊在那嘖嘖有聲:“你知道你給我們醫院創造了多少奇跡嗎?這批實習生再也不用怕寫論文沒資料了!你……”
路遠征啞著嗓子打斷他:“滾!”
許問:“……”
對救命恩人這說話,你禮貌嗎?
路遠征看出許問的想法,吞了下口水潤了下火辣辣的喉嚨,道:“認識。”
其實是很熟,所以說話才這放肆。
值班醫生這會兒也咂摸過味來了,路遠征這是不讓他把傷情說給這位女同誌聽。於是他連忙找補笑眯眯對許問道:“嫂子,你別擔心!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是我們醫院的常客,一年總會來個幾十回,最後總能生龍活虎。閻王都不收他!”
許問:“……”並沒有被安慰到。
路遠征再次趕人:“快滾!”
“遵命!”值班醫生夾著文件夾往外走,還不忘囑咐許問:“嫂子,給他喝點水!聽聽那嗓子啞的跟公鴨似的還罵人呢!張口就是趕客。”
路遠征發誓,等他下地,一定收拾他!
許問想了想,先用棉棒沾了溫水給路遠征濕了濕唇。
又兌了些溫水,扶起他。
大約過程中不知道碰到哪,路遠征瞬間白了臉,額上一層細密的汗。
“對不起!”許問倉皇道歉:“碰到哪了?”
路遠征搖搖頭,“沒事。”
喝了點水,路遠征嗓子舒服了些,問她:“你怎來了?”
許問:“……”
“說來話長,你要聽嗎?”
路遠征含笑點頭。
許問說話不緊不慢,有自己的節湊,聲音清清脆脆特別好聽,聽她說話是種享受。
他剛醒沒什力氣說話,聽她說話就心滿意足了。
許問就把從收到他遺書到現在的事簡單的講了一遍。
“對不起!我不光把你叔伯得罪透了還把冬生身世也抖摟幹淨了。”許問有點不好意思,雖然不至於說後悔,但是她在怒懟叔伯那會兒以為這輩子跟他們就斷絕親屬關係了。
沒了路遠征這個紐帶,他們根本不熟。
誰承想路遠征還活著,這回去不就尷尬了?
路遠征搖頭:“沒事。”頓了下帶了幾分歉意,“讓你受委屈了。”
“委屈談不上,反正我也沒吃虧。”許問想了想,“你叔伯八成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能過好嗎?才被公社懲治了。官也擼了,口糧也扣了,最讓他們不安的是把許問母子得罪幹淨了,路遠征卻還活著。
路遠征輕歎一聲:“是我的疏忽。”
他以為親人能跟戰友一樣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卻沒想到他少年離家少回,叔伯,尤其是伯娘跟嬸子跟他並不親厚。
做不到把冬生視如己出也是情理之中。
許問更是出乎他的意料,能為冬生做到這地步。
“謝謝你!”
“夫妻之間不用這客氣。”
許問這一句話說完,房間突然沉默了下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兩個人之間流淌。
或者可以稱之為尷尬。
能不尷尬嗎?兩個人從見麵到結婚就沒見幾麵。
算起來許問跟冬生的關係都比許問跟路遠征好上許多。
畢竟朝夕相處半年。
路遠征婚禮當天就走了。
不誇張的說,許問都快忘記他臉長什樣了。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兩人都微紅了臉。
這種尷尬中還有些其他微妙的情緒。
許問有點不自在。
為了不這尷尬,她沒話找話說:“對了,我得跟你道個歉。”
“嗯?”
“我把收錄機給賣了。”
“為什?”
“不知道你傷成什樣,怕手的錢不夠。公社有個挺有錢的人家相中了,我就加了點錢賣了。”
買這收音機這種大件不是光有錢就行,還要工業,有一些得要外匯券。
普通百姓一般沒錢也沒票根本買不起。
許問放出消息要賣收錄機,恰好公社有人想買沒票。
自行車、縫紉機她也想賣來著,上火車前沒找到合適的買家。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