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歡歌,終是在宮門前停了下來。
儀仗隊躬身行禮,有序撤離,而官員們排好隊伍,跟在狄修和葛汗青兩人身後。
葛汗青其實已經獲準了宮內縱馬,但他看了眼狄修,還是選擇下馬與之並肩同行。
狄修謹守禮法,目不斜視,但舉手投足,壓著邊緣線地悄然往葛汗青那邊湊了一些,惹得身後的幾名老宿儒很想一吐為快,但再定睛一看,又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就很氣。
郎晏沒同他們一路,待所有人入了宮門之後,馬車在宮門前一拐,去了另一旁的鴻臚寺。
畢竟,許你狼煬王入京,已是備受爭議。若再允你狼煬王一道上朝,先不論狄修將會受到多少彈劾,怎,是覺得皇上福大命大,無懼你郎晏發狂,想天下縞素嗎?
因此嚴防死守,馬車到了地兒才肯讓郎晏下來。
先前茶館的大太監候在外麵,見郎晏下來了,臉上堆滿了褶子:“大人來了,一路舟車勞頓,還請先入內歇息,等朝堂事畢,奴才再來恭請大人。”
第二次見,郎晏勉強賞了這大太監些許關注。
他聽出了這底下的意思,倒也沒急著跟人唱反調,隻是這會兒還存了點車上未盡的煞意,抬了抬眼皮,攜著毫不掩飾的目中無人:“你,叫什?”
“奴才賤姓陳。”
“在宮待多久了?”
郎晏看得出這大太監有點實力傍身,雖然比不上他們這一檔次,但也能堪堪入眼,想來應是宮老人,得有些年頭了。
大太監臉上笑容不減,拂塵搭在胳膊上,腰彎得更深了些:“奴才有幸伺候過先皇,當時大人隨人在宮念書,奴才是見過的。”
各家王公各有各的傳承,都有著各自世代孕養的命器,但要落到文治這一方麵,還是葛家一枝獨秀。
曆代皇帝均拜葛家大儒為太傅,封宮中行走,教導皇子王孫。而其餘各家也會將自家嫡係送入宮內,一方麵蹭一下葛家的便宜,另一方麵順道與天家打好關係。
所以準確來說,當時念書的是小安王,郎晏不過是個被其帶在身邊的小書童。
“哦?”郎晏卻是沒想到這大太監來曆不小,腳下步子沒停,嘴正式給大太監換了個稱呼,“陳公公竟是兩朝元老,如此看來,這皇宮大內,應是都了如指掌吧?”
郎晏敢說,大太監可不敢認,他謙卑地輕笑道:“大人說笑了,奴才惶恐,隻管分內之事,勉強略知一二。”
郎晏笑了一聲:“那,小安王關在哪?”
大太監:“……”這狼煬王,可真會說話。
他隻能賠笑,不敢再出一詞。
然而他不敢,有人敢。
郎晏剛邁入鴻臚寺的大門,還未來得及欣賞一番,一個聲音率先響了起來:“不錯嘛,很威風嘛,不愧是狼煬王,郎、大、人。”
一字一頓,念得明媚婉轉,聽著勾人,又著實戲謔。
郎晏聞聲看了過去,廊道處,一女子正憑欄,穿著黛色的齊胸襦裙,側對著他,手還拿著柄瓷青團扇半遮著臉。
郎晏看了一眼,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垂眸斂目接著想。
“郎大人在想什呢?”那女子還在裝模作樣。
郎晏稍稍歪了下腦袋,用一種很淡漠的語氣問道:“你,是誰?”
譚聆:“……”
她巧笑嫣然,露出皓白貝齒:“果然,當了王就是不一樣,膽量見長啊。”
然後團扇脫手,迅如飛箭般地射向郎晏,而郎晏抬手,輕而易舉地奪了下來,還順勢拿在手上轉了幾圈,遞給了大太監。
“這不配合下你嗎?”郎晏輕輕一笑,“要沒這一扇子,還真不敢相信是你。”
“。”譚聆也沒什大家閨秀的矜持,大大咧咧地給了他一記白眼,“你這,就是欠的。”
郎晏對譚聆的態度是比對狄修他們好上一些,因為在他現有的記憶,初見時的譚聆,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歧視,或者無視他,至少是給了他最基本的體麵。
他朝譚聆走去:“連你都來呢?”
“你問這話之前,怎不想想自己,虧不虧心?”譚聆毫不吝惜地衝著郎晏又一個白眼,幅度之大,晃得頭上的步搖根本停不下來。
人族居南,夏朝為尊,但再往邊上去,天高皇帝遠,也是有諸多小國自立。
譚聆乃南越國主,幼時突遭變故,父母離世,她被架上去當了幼主,隻身赴京求學,稱先皇為伯父,賜號普寧郡主。後來國戰爆發,她又借了先皇手諭歸國肅清朝野,然後舉國之力馳北助陣,待得戰事休矣,加封太樂祭酒,實屬女中豪傑。
譚聆看向大太監:“陳公公,我和他聊點事兒,你先退下。”
大太監有點為難:“殿下,這……不合規矩。”
“多事。”譚聆皺了皺眉頭,沒給他反駁的餘地,“就這定了,我順便換件衣服,你給我在外麵攔著人,誰都不準過來。”
“殿下……”大太監來不及再說,郎晏就被譚聆拽著衣袖直接拖了去。
“欸,你慢點。”郎晏由著譚聆拉著,隻是見她這舉步生風,襦裙翻飛得跟塞了個皮橐似的,實在是忍不住開口。
譚聆沒理他:“沒事,你要敢看,我騸了你就是。”
她走到房門前才把他放下,放出氣機隔絕內外,退開兩步打量了下他:“幾年不見,貌似瘦了,又長開了。唉,你哥他眼光就是好。”
“來,跟姐姐聊聊,你打算什時候動手?”譚聆說道。
郎晏抬眸:“你要幫我?”
“幫你不行。”譚聆鬆了鬆手腕,“但我可以看戲。”
“那你有的等,我還沒找到……我哥他人在哪。”郎晏停了一下。
“嘿,來我這探口風呢。”譚聆笑道,“那可讓你失望了,我雖然不是你,但畢竟也算半個外人,還沒狄修他們知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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