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抬手拖住季玖的時候，季玖還在兀自啊啊啊地狂叫個不停，直到兩人臉貼著臉、鼻息咻咻地糾纏在一處……

    季玖終於後知後覺地茫然地睜開眼。

    二師兄近在眼前。

    那張銀色麵具看起來似乎觸感十分柔軟，像是一抬手就能輕易揭去。

    季玖有點蠢蠢欲動，反正，他是動了。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指就已經動作了，小麥色手指貼上二師兄那張神秘的臉。

    二師兄不閃不避，聽聲音卻似在清冷中染了惱怒。“讓你不要喊叫！”

    “啊，”季玖呆呆地應了一聲，手指仍在動。

    銀色麵具觸手後果然柔軟非常！不像是那些工業塑料製品，而是觸手後柔軟如會呼吸一般微微地塌陷下去半寸，粼粼地，就像是鮫人鱗片那樣反光。

    季玖微有些癡迷，小麥色手指不自覺又貼了上去。

    二師兄倏地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你想做甚？”

    “啊，我……我就摸摸。”季玖有點呆，不自覺就把心頭想的說出去了。“二師兄你整天戴著這玩意兒不嫌悶？”

    “不悶。”

    “哦。”季玖手指被二師兄抓住，自然形勢比人強，隻能順著這位二師兄的話頭說：“二師兄啊，講起來我還沒見過你的臉？”

    二師兄放下他手指，微轉過臉，聲音清冷。“你要看見我的臉做什？”

    想確認，你是不是那個夢的人。

    季玖乖覺地將這句不能說出口的話繼續吞回喉嗓，喉結上下輕滾，沒話找話地假意咳嗽了兩聲。“咳咳，二師兄啊，你說我能幫您療傷，又說眼下這個什幻獸大陸安全的很。那，咱倆現在就開始做唄？”

    季玖壞心眼地刻意用了“做”這個字眼。他打賭二師兄聽不懂！反正也吃不著，可能大概也許……他還打不過，口頭便宜不占白不占。

    二師兄果然沒糾結他這猥瑣字眼兒，隻抬腳往前走了幾步，片刻後，話語中略帶嫌棄。“油腔滑調的！也不知道為何偏偏是你。”

    季玖眼珠子一轉，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一邊果斷抬腳跟著二師兄往前走，一邊還不忘梗直脖子嗷地叫了一聲。“對啊對啊，是我是我還是我！嘿嘿二師兄，這事兒吧，雖然您也不想，可您隻能找我做不是？”

    二師兄愈發嫌棄地回眸瞥了他一眼，不曉得想到什，清冷聲線中飽含忍耐的意味。“我不知你從何處而來，也不關心。你的過往一切，於我皆無幹係。今日借你的火靈根療傷，我卻也不虧你的。待我傷勢治愈後，你的靈根也就該開竅了。”

    “哦……”季玖眼珠子又轉了轉，嘿嘿笑道：“知道啦！二師兄。”

    二師兄腳步一滯，回過臉，深深地望著季玖。

    銀色麵具後那雙眼睛毫無表情。

    季玖莫名呼吸一窒，也不曉得為啥就突然慫了，脖子一縮，下意識嬉皮笑臉地就要討饒：“嘿嘿，你不喜歡我叫你二師兄啊？你、你不喜歡，我不叫你就是了。”

    二師兄不言語，過了會兒，扭回頭繼續往前走。

    這片隱藏在九嶷山白水瀑布底幽潭下結界內的幻獸大陸內四方都有光，卻不怎耀眼，不像是日頭照射的光，而是幽幽淡淡的，光芒時而皎潔如雪芒、時而神秘如螢火蟲的綠光。對季玖來講，唯一遺憾的是這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屬於二師兄領地，自打沉入這片幻獸大陸後二師兄身上的衣裳就恢複了。

    一襲白色如雲輕衫，腰佩長劍，甚至就連青綠雙色劍穗子都栩栩如昨。

    這個修仙世界當真不講道理！衣裳說穿就穿、說沒就沒。

    也不曉得二師兄摘了麵具後到底長啥樣？剛才在潭底能探出隻獸爪來嚇唬他，不曉得摘了麵具後，是不是也是一張禽獸臉呢？嘖，那還挺……有點難以下手。

    要是他夢那人就好了。

    那人溫溫柔柔，廝纏的時候也特別地縱容他。

    說起來夢中那人沒戴麵具。

    二師兄更像他在四號線站外瀕死前從眼角餘光內冒出來的“銀色麵具“。都一樣冷冰冰，都一樣墨青色長發，說話時都像是自帶bgm。

    夢中那人，到底與“銀色麵具“是不是同一個人呢？這倆，與眼前的二師兄又是什關係呢？

    季玖跟在二師兄身後走著走著，滿腦子都是雜念，隻覺得自己被二師兄身上傳來的這股初雪氣息給衝得頭昏腦脹的。他想不通，索性暫時拋開不想，嘴又討嫌地沒話找話。“咳咳，我說二……咳，我說您到底要走到哪兒才開始做呢？”

    二師兄沉默了會兒，總算迂尊降貴地開口答了他：“就到了。”

    “哦——”季玖拖著長長的尾調，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四周。“我說這地方的光怎怪怪的？難道跟您身上的光是同一個源頭？”

    二師兄又沉默了會兒，淡淡道：“嗯。”

    然後就又不說話了。

    季玖憋屈地想，要是這位二師兄當真是他夢那個人，那他季玖也太慘了不是？這要真在一起了，往後餘生，他還不得憋死？也不對，也可能他季玖是被家暴揍死的。或者夜半三更正睡得香呢，枕邊那人突然間就幽幽地發出綠光，活生生把他給嚇死！

    這二師兄確實不可親不可愛，偏偏又怎看怎像他的夢中人。

    但也可能不是。

    那個春風掀動簾子進入他夢中的人雖然氣息肅肅落落，酷似二師兄，但那人待他極盡忍耐溫柔。甚至兩人交談的第一句話，還是那人主動開的口。

    那人……挺好的。

    季玖一想起來到九嶷山前那個夢境，就又走不動路了。

    -【宿主第1000001號，宿主第1000001號，呼叫宿主第1000001號！】

    耳蝸內冰冷冷的電子音突然拔高音量。

    季玖怔了怔，揚起濃眉怪叫了聲：“呼叫個屁啊！別吵。”

    別妨礙他繼續美滋滋地回味那個夢。

    -【宿主第1000001號……】

    -“你在同誰說話？”

    耳蝸內的電子音係統與前方二師兄同時開口發問。

    季玖掏了掏耳朵，嘿嘿笑道：“當然不是吼二師兄您啦！二師兄您是不知道啊，我這腦子頭亂得很，經常自說自話。”

    二師兄頓了頓，忽然點頭。“也是，你自從在狂風中被卷落於我九嶷山，便一直無人同你解釋過來龍去脈。”

    ……合著落在九嶷山這些人眼頭，他季玖是被一陣風卷來的。

    季玖滿臉的一言難盡。“那日，我是說我掉在九嶷山那天，刮了一場龍卷風？”

    二師兄卻又岔開話題，冷白色手指從寬大袖底探出，往前方一指。“到了。”

    前方是一大團黑色淤泥做的牆壁。

    季玖咂嘴，愈發地一言難盡了。“我說二師兄啊，您千辛萬苦地帶著我又是鑽潭底又是費勁巴拉地進入這個什幻獸大陸，合著就是為了找這堵泥巴牆？”

    “這不是普通的淤泥。”二師兄難得地講了一句很長的解釋。“這是幻獸大陸特有的靈土，可屏蔽旁人查探的靈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