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守十年一月一十三日的淩晨,夜色如墨,弦月靜悄悄地掛在樹梢上。
天地寂靜,是最適合酣睡的時候。
但薛玉潤躺在拔步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今夜入睡前,錢宜淑紅著臉,神神秘秘地把這本畫冊塞到了她的懷中,叮囑她務必要在大婚前好好看一看。
薛玉潤先前不知道這畫冊是什,當瓏纏還領著宮女在房中檢查她明日大婚的物什時,薛玉潤隨手就打開畫冊看了兩頁。
然後,羞得她“啪”地把它塞到了箱籠,再也沒有打開。
可現在,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總有一個小葫蘆,在水上慢悠悠地飄蕩。
她閉著眼睛直挺挺地捱了半晌,最後決定還是摸黑起床。
芝麻和西瓜今夜陪在她的身邊,雙雙躺在床腳。薛玉潤一起身,它們齊齊仰起脖子看她。薛玉潤摸了摸它們倆,從床頭箱籠中摸出那本畫冊,躡手躡腳地坐到書桌前。
薛玉潤看著封麵平平無奇的畫冊,吞咽了一口,然後就著燭火,屏氣凝神地翻開畫冊。
“……但蘸著些兒麻上來,魚水得和諧,嫩蕊嬌香蝶恣采……”
薛玉潤看著這首小詞旁邊相配的避火圖——男俯女仰,半倚床榻。工筆精細,就連一些她自己從不敢仔細觀瞻的地方,也描繪得一清一楚。
薛玉潤渾身像著了火似的,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天啊,她從前給楚正則寫信,一本正經地問““魚水得和諧,嫩蕊嬌香蝶恣采。”為什聽到這話的人會臉紅?”
原來她在問的,是這種事嗎!?
難怪楚正則非要把一哥哥拎到演武場去揍。
薛玉潤嗚咽一聲,將頭埋在避火圖。額頭才觸到避火圖,她又火燒火燎地把避火圖往外推了推,確保自己不要碰到它。
隻是,額頭雖然觸著桌案,不肯抬頭,但她的手猶豫半晌,還是悄沒聲地往前伸了伸,用一根手指頭,把避火圖往自己身邊挪了挪。
畢竟、畢竟大嫂嫂說了,得看完呢。
薛玉潤的心跳得飛快,她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緩緩地抬起頭來,靠著椅背,坐得筆直,遠遠地瞧著避火圖,飛快地翻到下一頁。
許是夜色昏昏,最壯人膽。翻著翻著,避火圖越挪越近,在同一頁停留的時間越來越久……直到芝麻見她一直坐在書桌前,沒有回床上,終於忍不住慢悠悠地站起身,“啪嘰”一下靠著她的腿躺了下來。
薛玉潤一驚,下意識地一縮手,不小心將懸在桌案邊緣的避火圖帶到了地上。
“姑娘?”瓏纏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薛玉潤想都沒想,抄起避火圖和惹禍的芝麻,飛快地回到了拔步床內。
把芝麻放到西瓜的身邊,把避火圖塞進箱籠,薛玉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床,拽著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做賊心虛地道:“我睡著了!”
睡得好好的西瓜被從天而降的芝麻砸中,茫然地蹬起小短腿,翻身站了起來,委屈地:“嗷嗚”了一聲。
瓏纏:“……”
*
不過,薛玉潤倒到床上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隻是,她覺得自己還沒睡多久呢,就被錢宜淑叫醒了。
“嫂嫂……”薛玉潤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喚道。
錢宜淑應了一聲,輕咳道:“昨兒的避火圖,你看了嗎?”
薛玉潤倏地就精神了。
她正襟危坐,嚴肅地點了點頭,活像自己完成了什大事似的。
錢宜淑紅著臉,胡亂地道:“那就好。”說完,趕緊轉移話題:“快起來吃點東西,除了早膳,你今兒一整日都沒法吃別的,可有得忙了。”
薛玉潤看了眼外頭的天色。
天還沒亮,依舊昏昏沉沉,隻不過,沒過多久,簷下便依次燃起了燈火。
漸漸的,天際浮光,人來人往,熱鬧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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