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懷瑜走後,昭昭裝作無意,從竹林中鑽出來,“漫不經心”晃到池邊。
蹲下身,用手把地上的腳印和昨日的腳印一比,一模一樣。
“果真是你,裝得還挺深。”
她還記得前幾日景懷瑜被罰清掃庭院,他還在那兒說風涼話。嘖,他爹取名沒給他取對,叫什關天闊啊,應該叫關心窄才對。
昭昭拍拍手上的石灰站起來,打算找個時機跟他出去。竟然敢把罪名安在她頭上,當她沈昭昭是狗崽子好欺負。
天不遂人願,今日和藹可親的老博士居然拖了堂。
老博士姓江名書,據說在國子監任教已逾三十載,一生奉行孔夫子有教無類,循循善誘。結果在景懷瑜和沈昭昭這兩度折戟,時常戚戚焉。
一個是身心皆不此,一個是身在此,心在外,唯一身心一致的時候,十有八九都在打瞌睡。
“沈庭衍。”
昭昭正打量著放課後魚貫而出的學子,冷不防被叫,連忙轉頭應了聲。
老博士捋了捋胡須,眼中閃過狡黠的光。
“聽聞你字寫得不錯,回去之後,便將大學篇抄寫兩遍,我明日一早檢查。”
他揮了揮手,示意道:“行了,下課!”
老博士把手背在身後,悠閑至極走了出去。
昭昭瞪大了眼,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不是,她寫得字如何每次考試不都是一清二楚?
季煥拍了拍她的肩,由衷鼓勵:“大學篇隻有寥寥兩千一百五十二字,兩遍就是四千三百零四。對你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昭昭伏在桌上,一向靈動的眸子染上無奈。
不論如何,該寫的還得寫,昭昭歎了口氣,認命挎著書袋出了國子監。原本她以為今天放課遲,關天闊肯定早就跑得沒影了。沒想到剛出國子監大門,就看見他上馬車。
昭昭趕緊上了馬車,讓趙伯跟上。
趙伯是家的老人了,小時候還給祖父駕過車,眼力見也很好,一路下來就沒跟丟過。
眼見著關家的馬車停在熟悉的酒樓前,昭昭心中得意。
她跳下車,把書袋扔給趙伯:“趙伯您先回去吧,我買點東西吃,過會兒和傅姝她們一起回家。”
趙伯囑咐她幾句,隨即駕車離開。
剛一進酒樓,就見褚溪朝她不停招手。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襦裙,跳起來就像一隻小白菜。
昭昭心中暗暗一笑,又往關天闊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酒樓的老板娘她認識,過會兒問問他在哪個隔間就好,倒也不用她時時跟著。
心中一想,昭昭便抬腳走上樓去。
此時還未到晚上,酒樓不算冷清,但也不算熱鬧,打雜的小仆從正來來回回收拾著桌上的殘羹,為晚上的宴席做布置。絲綢飄飄的高台上,半遮麵的樂娘正在彈挑著手中的琵琶,樂音如珠玉般零零碎碎傾瀉而下。
餘暉透過窗,罩上一層朦朧與神秘。
樓下嘈雜不堪,但樓上卻無人敢上來打擾。這隔間都是貴人們休息的地方,所以不論何時都有小廝守在一旁,遇到眼熟的貴客恭敬行禮,遇到眼生的,若是拿不出一定的財資,便會被請下樓去。
這便是繁華背後的現實。
“昭昭,你今日怎來了?”
昭昭坐下,掃過她們三人麵前擺著的果盤,不由得一笑。
“今日雲舒怎沒來?”
“雲舒被她娘關在家磨繡工呢,我早上派人去問過,她說她過幾日再來。”
“所以這些都是你們仨吃的?”
“都是褚溪吃的!”傅姝和綿綿異口同聲。
“不是”褚溪咽下口中的綠豆糕,憤憤看著她們倆,“哼,誰吃了誰心清楚,反正嘴長在你們身上,肉又不長在我身上。”
傅姝和柳綿綿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摸了下自己的小肚子,啞口無言。
昭昭坐過去,拿了塊桃花酥吃,目光望向窗外。
“昭昭,都怪你非去那什國子監,弄得我們現在都找不到你了。”
“國子監真有那好。”
“還行。”
昭昭笑得十分勉強。
其實去國子監讀書,本是一場烏龍。她當時閑著無聊,想去國子監看個新鮮,誰知道一進去就出不來了,如今隻盼著阿兄病好之後趕快救她出去。
傅姝問:“昭昭,你方才說來辦事,是又有什好玩的事嗎?”
一提到玩,褚溪立刻來了勁,從榻上一躍而起。
“好玩的事?昭昭快說!”
綿綿皺起好看的眉,一本正經批評:“昭昭要做的肯定是正事,你們怎就知道玩?”
這坐的都是自己的好朋友,昭昭也不藏著掖著。
“你們,誰認識關天闊?”
“我認識啊。”褚溪連忙開口,“關家就在我們家隔壁,我知道得可清楚了。他可是個瘋子,腦子有病,昭昭你問他做什?”
“瘋子?”她瞅著在國子監不是挺正常的,不僅知道落井下石,還會喂大鵝。
“你們住得遠,肯定不知道。”褚溪放輕聲音,語氣嚴肅,“這幾年已經好了許多,前幾年我在家的時候,時常聽到他打罵下人的聲音。每隔幾天,就有死人從偏門運出去。我娘說他心思狠毒,那些下人都是他打死的,讓我以後別和他打交道。”
綿綿一向膽小,聽她說完不禁打了個寒戰,怯怯問:“他為何要打下人?”
“因為他腳上有傷,所以見不得比他健全的人,那時候,服侍他的下人全是跛腳。”褚溪說完,又偏頭問昭昭,“你問她做什?”
“他得罪我了。”昭昭把糕點當做關天闊,憤憤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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