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可沒等到飛機落地就偷偷關閉了手機的飛行模式,隨即就是劈啪啦不住彈出的消息提示音,慌得她七手八腳地打開靜音,然後強裝鎮定地望向四周,當看到空姐從遠處射來善意的目光,她努力擠出一個盡量好看的笑:抱歉抱歉。
然後有點哆嗦地點開微信,一眼看見那個禁欲係的頭像排在首位,旁邊點綴著小紅點。
那一刻的蕭可可除了慌亂,更多的是滿心的驚喜。
那種喜悅,就好像是炎炎夏日剛走進便利店,一眼看見想吃很久的甜筒冰激淩剛剛到貨,在冰櫃爭先恐後地跟自己打招呼。
消息是佟晉發來的,最早的一條是剛剛起飛的時候。
“我在地上,看見你們的那班飛機啦,一路平安!”
你以為“你”後麵加了個“們”,我就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了?蕭可可咬著嘴唇暗暗想。
後麵每一條句子都不長,仿佛是生怕累到近視的蕭可可,事無巨細地交待她:回家要注意休息,書包有醫院開好的藥膏記得塗身上的淤青才會好得快,回去之後盡快到派出所申請新身份證,等等。
這些有用的廢話,出發前佟晉已經跟蕭可可說過一遍,現在又幾乎是一字不差地落實到了微信聊天。
蕭可可從這些短而急促的句子,仿佛看到一個欲言又止、滿臉憋得通紅的佟晉。果然,最後發來的一句話說:
“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
“當然能了,前提是你先把紅包收了!”
蕭可可大概算了算自己在佟晉那的花銷,她沒有佟晉的銀行賬戶,隻能通過微信轉過去,但是他沒有收。
“那我等下次見麵的時候當麵收。”後麵緊跟著那個經典的微笑表情。
一看就是個還不會用表情包的老古董。
兩個人誰也沒有告白,但“異地戀”模式已經自然而然地開始了。
每個晚9點,佟晉都會跟蕭可可報備今天排了什戲、幾點回到住處,蕭可可也會跟他吐槽高數成績有點不太理想、學校食堂的雞腿今天的個頭不夠大。寢室每個人經過的時候都深吸一口氣,然後故意大聲感歎:
哦這戀愛的酸臭味呀!
要就是圍繞在蕭可可旁邊演起來,一個粗著嗓門問:“你愛吃什東西”一個尖著嗓子答:“我愛吃大餅、油條、鼻涕幹、臭豆腐……”
沒等室友的表演謝幕,蕭可可扔下手機,衝過去跟她們扭打成一團。
“朋友!我們隻是朋友!”
“買東西還有個售後服務呢,就不許人家再跟蹤一段時間了嘛!”
電話另一頭的佟晉聽到這兩句話,嘴角的笑僵住了一秒,然後默默點了“結束通話”。
每次語音都是他最後掛斷,這是兩個人已經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次蕭可可忙著跟室友打鬧,壓根就沒想到佟晉還在等著她掛電話。
那天晚上,佟晉失眠了。
他覺得,這應該又是一次無疾而終的一廂情願。
第二天,佟晉照例到劇院排戲,眼睛下麵的黑眼圈讓他看上去像空虛公子的同胞弟兄。
施成鵬拿著鼓槌從後麵敲了他的後腦勺,佟晉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反手就是一個後勾手。
“我說你昨晚幹什壞事去了,熬得跟隻熊貓兒似的。”施成鵬不懷好意地問。
佟晉不想理他,他得節省通宵之後僅存的這點精力用在排練上。
“哎,認真的,你最近可別太放縱啊,有任務。”施成鵬朝佟晉遠去的背景喊。
“什任務?”佟晉換上厚底,然後讓施成鵬過來幫自己紮靠。
“要不怎說哥們消息靈通呢?你看,你這個大梁都還不知道。”施成鵬做出一副“你求我呀”的賤樣。
“快說吧,到底又有什事了。”
施成鵬把一件已經被汗水浸得發黃的胖襖遞過去:“今年的高校京劇巡演又要開始了,下個月初吧。”等到佟晉係好胖襖的袢帶,他正舉著一副紅底藍邊繡著蛟龍鬧海的靠旗走過來。
“這急?怎沒發通知?”佟晉問。
“嗨,還不是行政辦公室那群人,全是不幹活的關係戶,通知忘了擬,耽誤了事不說,院長還是敢怒不敢言。”
“那你怎知道的?”佟晉已經把靠旗上的最後一根繩子緊緊掖好。
“有門路呀,行政辦公室新來的小姑娘,長得就像劉亦菲妹妹,我現在正追著呢。”
這確實是施成鵬的一貫作風,佟晉懶得再說話,他使勁左右搖晃肩膀,測試靠旗紮得牢不牢靠。
京劇進高校的時間是全國統一製定的,改是不可能改的了,留給自己排練的時間不多,他得抓住每分每秒。
“你知道咱們首站是哪個大學嗎,挺遠的,高鐵得十個小時,就是不知道院領導給的預算多不多,舍不舍得讓咱們坐飛機。”
這些佟晉都沒聽清楚,他隻捕捉到一個關鍵信息,那就是蕭可可在讀的大學名字。
“可可,你行了沒,戲要開鑼了!”
鄭曉菲在蕭可可宿舍門口喊,因為麵那個女人已經換了半個鍾頭的衣服。
蕭可可看著散落在書桌上椅子上的衣服沒了主意,額頭因為不斷地穿脫衣服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半個月前,知道佟晉要來自己學校演出那天,她特地跟團委申請了給主演獻花的學生代表名額,但是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女人的衣櫃永遠都少一件衣服,這話可太真實了。
鄭曉菲看看手表,就還剩二十分鍾了,還要算上到劇場的距離,錯過開場是沒跑的了。
“哎呀,你穿什都好看!”她衝了進去,拉著蕭可可就往外跑。
“咱這是看演出又不是時裝秀,快快快!”
於是演員謝幕時,蕭可可身上套著那件經常在宿舍穿的大碼白t,一條水洗牛仔短褲就上了台,那一刻她覺得真是萬念俱灰。
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七個女生獻花,佟晉從一開始的c位一路挪到右邊第三個位置。
他一直在觀察蕭可可的活動軌跡,他要從她手接過捧花。
至於蕭可可身上穿的什,他一點都沒有注意。
就像鄭曉菲說的那樣,在自己眼,蕭可可穿什都好看。
後台化妝間,蕭可可安安靜靜等佟晉卸了妝,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劇場,走進滿地月光。
“說好了,見麵你就要收錢的。”蕭可可舊事重提,她覺得聊這個話題非常自然,非常合理。
佟晉沒說話,他還沒想到用什理由拒絕,並且現在自己所有的腦細胞都在忙著開心,無暇去分想別的。
借著朦朧夜色,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蕭可可。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曖昧起來,蕭可可有些頂不住了,她搜腸刮肚地想下一個話題,終於記起一件正事。
那次她回家之後,家人都知道了她是給一位當地京劇院演員及時出手相救的,但是因為距離遙遠,沒辦法當麵答謝,就讓蕭可可製一麵錦旗寄到佟晉單位,表示感謝。
蕭可可一開始對這個主意哭笑不得,給佟晉送錦旗?肯定會讓他笑掉大牙的!
她堅決不同意,家人隻得作罷。
這次他們劇院大張旗鼓來巡演,佟晉又是海報上的絕對c位,藏都藏不了,蕭可可父母覺得終於能當麵謝謝人家了,一定得正式邀請佟晉來賞光吃個飯。
這事姥姥也表達了支持,畢竟人家見義勇為,救了她心愛的外孫女。
蕭可可正要開口,手機忽然響了,一看,是爸爸。
她如獲大赦,趕忙接聽,電話那邊是爸爸急促的聲音:
“可可,你還在劇場嗎?知不知道佟老師在哪?”
原來,家人擔心蕭可可請不來人,就派出了爸爸親自來下請帖。
掛了電話,蕭可可心一團亂麻:這叫什事啊。
家人都還不知道這兩人現在的關係,隻當佟晉是自家孩子的救命恩人。
在回家的路上,爸爸忍不住問蕭可可:“這位佟老師,看上去好像年紀不大啊,還以為是個老藝術家了。”
“他年紀不算太大,不過也在他們院挑大梁了。”蕭可可說完就後悔了,好像是在為佟晉鳴不平。
果然,爸爸扭頭瞅了她一眼,沒說什,隻是意味深長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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