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蔣瓏乘車離開拾意,在車上用手機與馮周洲閑聊,漸漸覺得周身的光線暗了下來,猛然抬頭瞟向車窗外,黑壓壓的雲吊在天上。他突然心情爽快,隻覺得這天氣很不錯。抬手看了眼手表,時間也剛剛好,順嘴就叫車往蔣元生處去。
晚餐吃的是餃子,蔣欽雖然趕著要去訓練,知道蔣瓏要來,還是一再堅持等人到了才開飯。
路上稍微堵了會車,好在時間還來得及。蔣瓏坐在蔣欽對麵,慢斯調理的一個餃子要咬三四次才吃得下,抬眼又見堂弟吃得極快,實在搞不懂既然時間這緊等自己做什。
不大一會兒蔣欽吃得差不多了,蔣瓏見對方想要放下筷子,又夾了一個餃子放在他的碟。
“再吃些。”
“不吃了。”蔣欽拿起熱毛巾。
蔣瓏笑盈盈的收回筷子,插在醋碟,又伸到嘴添了一下。酸得皺起了眉眼。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說完抬眼盯著蔣欽的眼睛,“再吃一個。”
心登時懸在半空,蔣欽愣了幾秒才重新拿起筷子夾起蔣瓏送過來的餃子塞進嘴,味同嚼蠟。
入夜下著雨,芮陽按照約定去接蔣欽放學,卻沒在訓練中心找到他。詢問教練才知道蔣欽一下課就走了。
時間不長大概也走不遠,芮陽返回車給對方打電話,好幾次一直沒人接。隻能一邊打,一邊讓司機駕車沿路緩行。
風雨漸大,終於蔣欽接起了電話。
“喂?阿欽?你在哪?我來接你了。”
“我,在,回家啊。”
嘩嘩的雨聲,蔣欽的語氣古怪,一字一遲疑的往外蹦。
“我剛才沒看到你,是在路上了吧。”
芮陽察覺不妥,盡量溫柔的不使用詢問的語氣,以免給他更大壓力。
“嗯。”
聽筒對麵是焉焉的回應。
想起附近有一個帶球場的街邊公園,算路程的話,蔣欽應該也到附近了。
“我在公園的球場邊等你哦。”
對方沉默幾秒,“好。”
找地方停好了車,芮陽撐傘匆匆跑過去。蔣欽還是那個乖得心疼的孩子,在雨中,他垂頭站在路燈下的顯眼處,手提著傘,氣息奄奄如同一道影子。
芮陽的心猛地被刺痛,她害怕看到蔣欽這個樣子,就好像恐懼自己也陷入同樣不堪的情緒中。她清楚那隻黑狗咬上獵物就總是不會鬆口,雨中的少年,就是另一個自己。曾經,或許她無法自保,如今,她想盡力保護這個美好而易碎的少年。
因為蔣欽同自己不一樣,他還小,還有大把的未來和希望啊。
“欽。傘壞了嗎?”
她先給了個台階,才輕摟濕漉漉的蔣欽,將自己手中的雨傘罩在他身上。
“芮姐姐。”
蔣欽的聲音沙啞。
他哭過?芮陽鬆開蔣欽仰頭去看他的雙眼。
麵對芮陽的關切,蔣欽心底熱流湧動,身體卻還是做出了回避的反應,緊抿雙唇。
到底還是個男孩子,想要把悲傷藏在雨後的舉動芮陽明了。她假意失手將傘掉在地上,兩人暴露在越來越大的雨中。
蔣欽的淚放心的流了出來,不過一滴就夠了。
他抹了把臉,撿起地上的傘,舉在芮陽頭頂。
“姐姐別淋到雨了。”
見他強忍悲傷的倔強,芮陽微笑著推開雨傘,摟住蔣欽的肩膀輕輕安撫。
“不用,放心哭吧。我陪你。”
話音才落,蔣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長長的好幾聲嚎哭,才抽噎著向芮陽詢問。
“我可以學大提琴的。好嗎?”
芮陽心痛。蠢孩子,不要總在應承別人對你的期望,要先會好好對自己呀。
她將手伏在蔣欽臉上,看著他粗大的眉眼,卻是那細膩的一個人。
“可以啊,你想學就去學。隻是如果是因為別人,就先考慮自己想不想學好嗎?很累的。”
蔣欽抹了一把臉,注視著芮陽的雙眼,笑了起來。
“沒關係,我哥說他想……”
“理他幹嘛。不用放在心上,他開玩笑呢。我覺得你彈鋼琴就好了,你的琴聲我非常喜歡。”
“哥不喜歡。他是認真的。”
“他又說什嗎了?別理你瓏哥,他平時囂張慣了,說什話你也別往心去。他……其實心是好的。”
芮陽說著,開始猶豫,這話她自己都不相信。
蔣欽勾著頭沉默了有一會兒,他抬起雙手,又猶豫地隻是在芮陽的頭頂撐起了傘。
“沒有。我隻是想我們都好好的在一起。”
事情的原由,蔣欽一直不肯鬆口,芮陽卻不至於蠢到猜不出理由。
她和蔣瓏做事的原則不一樣,相較起來,一個是底線太低,一個是太狠。
蔣瓏總是把自己的“美學”掛在嘴上,引以為傲,可就算是惡人也要有底線,才能稱得上美學的處事。如今他為人的底線越來越低,婚姻可以當做兒戲,親人可以隨意傷害,與她的願想背離。
她的欲望不該如此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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