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鈺今年隻有八歲,生著一張嬰兒肥的圓臉,稚氣未脫,臉上一雙葡萄般的大圓眼睛十分靈動,可愛至極。
聽秦嬤嬤說了晏安寧的來意,顧明鈺瞧上去興致不大,但仍舊非常懂禮地和晏安寧見了禮,又吩咐婢女們上了糕點和時令水果,拉著她上了炕說話,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晏安寧看著她,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倘若她的母親沒有早逝,八歲的她在母親身邊大約也會是這樣一副嬌憨的模樣。而事實時,八歲時的她,正在為了如何能永遠留在顧家,留在姨母身邊而絞盡腦汁,費盡心機地算計人心。
這一點上,顧明鈺令她羨慕,但這一切大抵也離不開太夫人滿心滿意地照顧——太夫人甚至沒和如今成為宗房的二房住在一塊兒,而是住在國公府,一住就是七八年。
兩廂坐定,晏安寧還沒想好要怎開口,顧明鈺就已經鼓著臉道:“晏表姐,我知道你和祖母是為了我好。可是我不喜歡做針線,而且我也用不著做這些來討好王家的長輩!”
她講話的聲音軟和可親,但說起話來倒是很堅決的模樣。
聞言,晏安寧想了想,問:“那七姑娘到底是覺得不喜歡,還是覺得如此討好旁人辱了顧家的氣節與門風,所以不願學呢?”
顧明鈺沉思了片刻,眨了眨大眼睛,沒說話。
“七姑娘知道我小時候為何要做針線?”
顧明鈺搖了搖頭。
晏安寧笑了:“我那時候剛來顧家,覺得姨母手頭好像並不寬裕,聽聞小丫鬟們常常做針線拿去外頭換錢,便也打上了這樣的主意。”
一邊聽著的秦嬤嬤臉色微變,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那後來呢?”顧明鈺卻來了興趣。
“後來啊,我姨母聽說了,攔住了我。她說我是大家閨秀,這樣親手做的東西是萬萬不能流到外頭的,一不留神就會鬧出大事,影響名聲。”
顧明鈺蹙了蹙眉,問:“那後來為何表姐還是要學呢?表姐沒聽你姨母的話嗎?”
“怎會?”晏安寧望著她,眸光柔和:“後來我接手了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在京城做生意,生意越來越紅火,也不需要用賣針線的幾個銀錢來貼補日子了。不過……有時覺得針線房做的衣衫不好看,也會自己動手改一改。”
她指向自己裙擺上精致繁複的纏枝花。
顧明鈺卻也隻是看了一眼,這對她吸引力不是那大。
其實她打小都是文武兼習的,不過習來習去,卻發現在讀書上麵沒什天分,反倒是舞刀弄劍的似乎更得手——實然她也很是失落,她爹爹可是當朝首輔,大魏朝廷最年輕的當世大儒,她卻這笨,連書都讀不好。
經年累月的泄氣,她早就對這些失望了。什琴棋書畫和女紅,在她眼都是頗讓她頭疼的存在。做不好,索性就不做了。
晏安寧又從婢女手中接過一個虎頭帽,上麵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卻抓住了顧明鈺的目光,她驚呼一聲,從她手中接過看了又看:“好逼真!”
“這是我給我姨母腹中的孩子做的。”晏安寧意味深長地道:“雖然我如今不缺銀錢,但這些貼身的物件,姨母可能會更喜歡一些。”
顧明鈺被她說的有些鬆動了。
大嫂陸氏現下也懷了身孕,大嫂一向對她很好,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送這樣精致好看的小孩兒物件給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用……
“且學會了女紅,也並不代表七姑娘就非得為王家一家子人上下操勞,學會的東西是自己的,願不願意為旁人做,全憑七姑娘自己做主就是。”
這番話戳中了顧明鈺的心,她一下子豁然開朗。
她不喜歡王家拿這些莫名其妙的規矩來壓她,學女紅,也並不代表就默認了接受王家的規矩。晏表姐說的對,學會的東西,是她自己的。
隻是……
顧明鈺眨巴著眼睛,終於露出了小女孩該有的膽怯:“可是,我……我能學得會?”
晏安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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