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夢魘
老殷和張乙安拍婚紗照的影樓是莊鬱推薦的,薇薇婚紗攝影。
莊鬱有打折卷,索性就訂了兩對新人同一天拍攝。
閃光燈一亮一滅。
晃得張乙安眼睛疼,她和老殷站在幕布前,肢體都極不協調,笑容僵硬。
攝影師不滿意,指導著兩人反反複複地站位,還是顯得刻意。
“近一點嘛,摟過去,您過來一點,開心,笑起來,笑,拍的是婚紗照啊兩位!”
莊鬱和陳銘探頭探腦的在門外看著,抿嘴偷笑。
張乙安瞧見了他們的神情,更加拘謹了。
老殷在拍婚紗照時,殷天正悄然摸進西城分局三樓,空蕩的走廊頻頻傳出叫好和笑鬧。
警察們端著飯碗聚攏在電視前,正轉播2004年雅典奧運會。
評論員慷慨激昂,“110米欄決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八個選手已經站在起跑線上,我們現在確實非常的激動,也是希望能夠在比賽當中保持一個平和的心態。因為技術性要求這高的110米欄比賽,當中比的就是誰不犯錯誤……”
殷天在所有人都專注於比賽時,躡手躡腳找到了壓在箱底的41號聯排滅門卷宗。
卷宗抽出,上麵一層浮灰。
老殷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過,會給她想要的真相,也一定會抓住凶手,
殷天嗤鼻一笑,“就卯著勁兒騙,就騙吧,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誰呢。”
殷天蹲在地上翻卷宗,用手機逐頁拍下。
她在桌後觀察著旁人是否注意到自己,一看絕對安全,便趁著喝彩與尖叫的那,快速扯下桑家泛黃的全家福和桑國巍死亡現場的照片。
老殷和張乙安的婚宴在聚芳樓舉行,那是個粵式酒樓,在西城經營了幾十年。
晚上7點30分,一片金燦燦的火紅中,張乙安和老殷胸前別著俗氣地塑料花被圍在中央,他們在起哄聲中羞紅了臉。
張乙安接過小劉敬酒的杯子局促地擺手,老殷一把搶過一仰而盡。
杯盤狼藉中,老殷揪著小劉步履蹣跚,酒氣直噴,亂嚷著,“音樂呢?音樂哪呢!”
迪斯科音樂聲震耳欲聾地響起,五彩斑斕的射線擾得人眼花繚亂。
老殷身子一沉,扭著,踮著腳,哼著音樂擺著胯,隨著節奏劃水,他跳得忘情肆意。
老殷不過癮,還拉著張乙安踉蹌起舞,光芒閃爍中張乙安冷靜地看著他近乎失常的表現。
老殷喊,“跳啊,你快跳啊。”
張乙安跟隨著老殷的拍子勉強地動著身子。
姚隊在一旁捧著孫隊的遺照旁若無人的閉眼扭著恰恰。
龐法醫沒有起身,他坐在紅布圓桌前大口吸|允著醬腔骨。
老殷扭著扭著,眼淚滑了下來。
殷天從西城分局回來就沒再出家門。
她沒參與關於婚禮的任何活動,擺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淩晨1點30,她睡得迷迷糊糊,渴了,下樓去廚房接水,涼水沒了,得燒。
爐子上水壺噗哧噗哧地響,壺嘴湧出的蒸汽濡濕了蓋在上麵的白紙。
殷天蓬頭垢麵地等水開。
隨著熱流湧入,玻璃杯中水霧升騰。
稍頃,零零碎碎地喧鬧聲飄入廚房。
殷天循著聲音走向門廳,41號聯排的燈暈中人影幢幢。
她撩開窗簾,看到酷似老殷的身影張牙舞爪。
殷天愕然眯眼,“老殷?”
41號聯排內,穿黑色中山裝的老殷胸前掛著俗氣的紅色塑料花,發間還點綴著七彩亮片。
臉部因醉酒而油光通紅,手捏根鐵絲。
他一把從姚隊懷扯過孫隊遺照,用指頭戳孫隊腦袋,“你對,你都對。她是從二樓的窗口把巍子薅下來,她最後動手的是桑國巍……”
姚隊帶著怨氣爭搶著老孫遺照,“放屁!桑國巍隻是最後一個斷氣,她最後動手的是桑玨!”
“桑國巍!”
姚隊厲聲,“桑玨!”
老殷不甘示弱,“桑國巍!”
姚隊瞪眼,“桑玨!”
孫隊遺照的相框在兩雙油膩的粗手間跳躍,最後在空中打了個轉,“啪”摔在地上。
姚隊跪下來,發愣地看著碎成五瓣的玻璃,撲向老殷扭打起來。
張乙安在一旁神態遊離,對老殷和姚隊的爭執充耳不聞。
她著迷地看著吊頂的水晶燈,因刺眼而流淚。
老殷注意到她的情緒,從姚隊的鉗製中掙脫,搖搖晃晃摟住她,俯身親吻她眼窩。
張乙安被老殷口中的酒氣熏得嗆咳,眼淚淌得更猛。
龐法醫帶著揶揄地笑意步履蹣跚地圍著客廳一圈圈打轉。
小劉咂著煙仰躺在沙發上,口齒不清地絮叨,“我是第一個發現葉絨和桑淼淼的,神態那鮮活的坐在這兒看電視。我隔了一年多還是忘不了,有天進門看我家那口子敷著麵膜坐在沙發上看韓劇,嘴咧得閉都閉不上,笑聲那大。”
“然後呢?”龐法醫背著手,停在門廳看莊鬱的藝術照。
“我吐了,她追著我打,我跑,還吐,吐了一地……我吐,”小劉一陣幹嘔……,“不行我要吐了!”他狼狽得衝向衛生間。
龐法醫和姚隊哈哈大笑。
老殷想扭身嘲笑小劉,但雙腿打顫沒立穩,直直坐到地上,骨頭生疼,他呲牙咧嘴緩了半天,不疼了,就用手輕輕握住張乙安的腳踝,摩挲著,張乙安身子一震。
老殷粗手順著向上,揉捏起她小腿,“第一個殺的是桑玨,我看見的,在衛生間門口用凶器捅的桑玨。她殺了他兩次,第二次頸上出現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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