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扶清聽言又將係好的細腰帶子扯掉。
還坐著的謝寧不自覺地往床榻傾,本緊了些的腰間又鬆了鬆,白色中衣領口微敞,皮膚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他薄唇微抿,手從她的腰離開,“既然如此,那你自己係回來。”
“?”謝寧眉頭緊皺。
她遲半拍才理解許扶清的意思,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尷尬不已地摸索著係好細腰帶,也不知道是不是躺床上的時候翻來覆去弄掉了。
氣氛過於尷尬,謝寧受不了了,訕訕道:“你還沒告訴我,你說的那個,嗯,鬼是誰呢?”
緩解尷尬的最好辦法就是轉移注意力。
許扶清直起身子,順便坐在一旁,白到近乎透明的瓷膚在幽暗中染上一抹豔色,言辭輕緩道:“我現在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會再出現的。”
“好吧。”
就無語,謝寧這個無神論者被他說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彎腰將謝寧踩在地板上的腳抬起來,掌心包裹她細瘦的腳踝,輕鬆地掌握住,指尖似不小心地輕輕蹭過她附近的皮膚。
指頭似乎在外踝的那塊骨頭流連。
很癢很癢,癢到似百爪撓心,謝寧十根腳趾都蜷縮了起來,有種他要折斷自己的腳的錯覺,無端端地碰那幹什?
“你。”
“你的腳真小。”許扶清一點兒也不違和地接過話頭,似隨意地撫摸而過。
“……”謝寧一時不知道怎回答,他的關注點總是稀奇古怪的。
接著,許扶清在謝寧要縮回腳之前,把她的腳踝再往上一抬,放到床榻上,“你先歇息,那個鬼好像沒來找你,也許是我猜錯了。”
謝寧算是服了他,大半夜來說神叨叨的話搞她心態,察覺到對方準備要走了,腦子一抽地喊住他。
“許扶清!”
似有似無的鬆木香又重新地包圍過來,謝寧心竟安了安。
確實,相較於山林的人,答應會護自己半年的許扶清更安全,雖然相處需要花費大量的腦力,但起碼能暫時留住一條小命兒。
空氣沉默幾秒,一道輕笑散於她周圍。
許扶清微微低下頭,薄唇擦過謝寧的耳垂,說話一張一合間似要含進去一樣,卻還是保持了一定距離,若即若離最是蠱惑。
叫人心癢不已。
“你叫我許扶清?”
他唇角掛著笑,輕輕地斂下眼皮看她垂在身後的一頭青絲,指尖繞了一小截發尾,如瞧見什好玩兒的東西一圈一圈地繞著。
回過神來的謝寧不太好意思地說:“抱歉,叫錯了,小夫子。”
許扶清拉開了些距離,正麵地注視著她,聲音還是那的溫柔緩慢似與情人耳語,眼底卻平靜無波,毫無一絲屬於男女之間的情意。
“謝寧。”他宛若不在意,又看了一遍房間,輕問:“你是不是怕了,怕我口中的鬼會來找你。”
謝寧聽得莫名不適,“有點兒。”
他又笑了,掏出一顆糖放進她嘴,“別怕,吃了糖就不怕了,無論謝寧出什事,我都會找到你的,放心。”
這話說得怪叫謝寧誤會的,她被因糖分泌出來的唾液嗆到,咳得小臉微紅,心想,大晚上的吃糖,就不怕長蛀牙。
“因為,就算你死了也得回來履行諾言啊。”少年眉眼始終染著淡淡的笑。
謝寧無言以對。
許扶清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上,再將她摁回床,蓋上一張薄薄的被子,像哄小孩子一樣,“我要走了,你睡吧。”
真遺憾,猜錯了。
那鬼根本沒來找謝寧。
他要到別處找找。
*
山林寂靜幽深,黑沉沉的烏雲遮了僅有的星月餘光,朦朧的暗色下,一名身穿淨白素裙的女子安靜地坐在銅鏡前,細細地打扮著。
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雷聲轟鳴。
她卻像聽不見一樣,拿著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著長發,梳了好一會兒,瘦到貌似隻剩下一把骨頭和一層皮的手覆上銅鏡。
銅鏡麵倒映出一張極其好看、說國色天香也不為過的人臉,但由於身子消瘦過頭,漂亮的皮囊如被縫上去般不貼合。
幾秒後,女子轉身慢走過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
瘦削的手指顫抖著隔空地撫過謝寧的額頭、鼻子、嘴巴。
她彎腰湊過去,眼睛瞪得很大,聲音卻很輕地在謝寧耳邊說:“乖女兒,娘親找到你了,你還是那好看呢,跟你爹一樣。”
謝寧眼皮輕輕地抖動著,但像是被鬼.壓.床一樣,壓根掀不開眼兒,雙手不安地揪緊身下的被褥,唇瓣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
一聲又一聲的乖女兒湧進她的耳朵,在深夜顯得無比陰森。
“乖女兒啊。”
女子忽然掰開謝寧的嘴巴,把一顆帶著異味的糖塞進去,“吃糖,吃完糖就不怕了,不能亂跑的,娘親會擔心的。”
*
謝寧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副棺材,雙手雙腳被緊緊地綁住,嘴巴也塞了一塊散著淡淡花香的布子,眼睛上的紅色發帶還在。
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副棺材,卻能聞到濃重的香火味道,還有一絲絲血的腥味。
意識到這個,一股涼意穿透謝寧身體,冷汗瞬間像不要錢地飆出來。
倒黴透頂了。
這是哪兒?昨晚許扶清走後,她還睡在床榻上的,記得他臨走前把房門和窗戶都關上了,是誰......居然能悄無聲息地帶走她。
聞著香火味,謝寧不禁聯想到之前為自己兒子舉辦冥婚的老婦人。
難道老婦人記恨她搞砸了冥婚,不惜用這種手段來報複?也不太對,老婦人懼怕許扶清,又怎會冒得罪他的風險來綁走她。
可若不是老婦人又會是誰呢,她來這兒隻有僅僅幾天,說上幾句話的人也不多,算得上屈指可數。
到底是誰呢。
思考歸思考,謝寧沒忘記要趕緊離開此處。
於是她瘋狂地掙紮著,即便磨破一層皮也想弄斷手腕的繩索,可惜繩索綁得實在太牢固,又沒簪子或釵子在手,無法弄斷。
噠噠噠。
一串細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隨之而來的一陣溫柔地哼童謠的女聲,謝寧掙紮的動作停下了,這首童謠貌似在哪聽過,有點兒熟悉。
腦子飛速地轉動著。
叮叮當當,一隻戴著銅鈴鐺的瘦骨嶙嶙手腕抬起,撫摸著棺材邊緣,眼睛盯著棺材麵的少女,圍著慢慢地走一圈,童謠曲兒不斷。
突然之間,謝寧記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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