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池慕白揚著腦袋, 死死盯著被數人環繞的時淺渡,水光在眼眶打轉。
多希望將軍隻讓他近身、隻對他好啊。
可周身的一切,都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多餘的。
“這人真是個啞巴……”
“我聽小道消息說, 時將軍府上是被人送了個啞巴。”
“怎還找到這種地方,多給將軍丟人……”
“就是, 誰樂意讓那多大人們都看見家的啞巴啊……”
私語聲自他被拉扯進門,就沒停息過。
尤其是在他語意不明地“啊”了幾聲之後,更讓人們透出異樣的目光。
那些話語猶如漫天利箭,一句句地穿刺過身體。
他在將軍麵前, 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活了第二世, 他的內心已經變得強大, 不再在乎外人對他啞巴這件事評頭論足,可他在意將軍的目光,在意自己在將軍心中的形象,在意將軍對他的喜怒。
所以,在聽到“給將軍丟人”這幾個字時, 心髒猛的緊縮。
身上的溫度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冷徹全身。
他給將軍丟人了。
若是過去他們相處了好多年, 將軍必然不會在意這些。
可如今,他們應是沒有那深厚的情誼。
將軍會……
討厭他的吧。
他會成為政.敵攻擊將軍的汙點, 讓將軍蒙羞。
他咬了咬嘴唇。
衝時淺渡伸出的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拽他進門的幾個紈子弟早在見到時淺渡那張臉的瞬間, 酒就醒了大半。
他們心直慶幸, 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時將軍沒有太看重池慕白,不然他們可就慘了。
幾人相互對視幾眼, 使了個眼色。
兩人上前拽住池慕白的胳膊,醉醺醺地嬉笑道:“時將軍,我們這就幫您把這個不識相的啞巴帶走, 不打擾您的雅興!”
不等池慕白掙紮,隻見一道黑影自二樓劃過,直直地穿透了一人的手掌!
頓時,那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臉色慘白地退後了好幾步。
“拿開你們的髒手。”
其他幾人見狀,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將、將軍……”
座位上的客人們和樓的管事全都收回視線,當做什事都沒有發生。
不敢跑,也不敢管。
時淺渡的目光落在小啞巴紅撲撲的雙眼上。
她笑:“上來吧。”
池慕白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生氣。
為了他傷人,很可能隻是不喜歡有人“碰自己的東西”。
這不代表將軍樂意在這看到他、不會懲罰他。
他在一片安靜中蹬上樓梯,低垂著腦袋來到時淺渡麵前兩米的距離停下,等著她的吩咐。
“愣著幹嘛。”時淺渡衝他伸手,“過來。”
池慕白眼眶一熱。
在他把手放進那張溫暖的手掌的時候,一切積壓的委屈好似一並爆發出來了。
滾燙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又倔強地沒有落下。
時淺渡牽著他的手,把人帶到自己麵前,摟住纖瘦柔軟的腰身。
小啞巴很聽話,順著她的意思,乖乖軟軟地當著其他人的麵窩到了她的懷。
沒說什也沒做什特別的,但就是讓人覺得黏黏糊糊的,特別粘人。
她用手指蹭去小啞巴眼角的濕濡,側頭親了親他的嘴唇。
她嗓音溫和:“怎還掉眼淚了,誰欺負你了?”
“欺負”兩個字一出,跪在一樓的幾人抖如糠篩。
誰能想到那個啞巴能被時將軍如此看重!
現在朝堂上本就不穩定……
他們父兄的官職地位甚至是性命不會受到影響吧?
池慕白瞧出自家將軍沒有厭煩他的意思,便委屈吧啦地嗔她一眼。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張開嘴巴咬在了時淺渡的嘴唇上。
用了力氣,一下就咬出個小口子,滲出血絲來。
時淺渡挑眉:“我哪欺負你了?”
小啞巴又輕輕把她唇上的血漬吻去,眼睛掃過身後幾個侍奉酒水的小倌。
被看到的人紛紛後退一步,不敢再上前了。
他這才滿意,手指沾了點兒水,在桌上寫道:我善妒。
自己主動說出來,總比被人拆穿斥來的好。
“噢。”
時淺渡抱著小啞巴,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手臂一環,舒舒服服地摟著他的腰。
她微揚起頭,薄唇貼著池慕白的耳朵,低低的笑:“就這喜歡我?”
池慕白心頭一跳,桃花眼猶疑,避開對方的視線。
他偷偷地掐了時淺渡一下。
將軍真是的……
就知道調戲他。
他喜歡將軍,這件事不是很明顯了?
都說人的愛意是藏不住的,將軍那聰慧的人,怎可能看不出。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時淺渡摸摸小啞巴的腦袋,指了指桌上的菜色,“我的小妒夫還餓著肚子呢吧,想吃點兒什?要是沒有你想吃的,咱們再點別的。”
池慕白有點兒臉紅。
畢竟在場那多人呢,被這抱著多少有些害臊。
他紅著耳朵,把臉埋到時淺渡的頸窩。
將軍在外人麵前一點兒不避諱他,也不嫌棄他、不覺得他丟人,他固然高興。
隻是,將軍未免太直白了吧,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時淺渡被他的反應逗得心情很好。
手掌輕輕地撫弄在小啞巴的背脊上,軟乎乎的,很好摸。
她笑道:“我家小啞巴有點兒黏人,讓各位大人見笑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紛紛賠笑起來,一口一個誇讚,用盡了讚美之詞。
背地開始盤算著,日後要多跟池昌德攀攀關係才是。
聽著身後那些溜須拍馬的讚美,池慕白的耳朵更紅了,就跟要滴血似的。
而心中又冒出一種隱秘的歡喜,甜得他溺在了溫熱的懷抱。
將軍真好,處處護著他,寵著他。
他最喜歡將軍了。
要是將軍別留在這滿是脂粉味的八仙樓就更好了。
他不喜歡那些脂粉味,也不喜歡別人看向將軍的眼神。
想要……獨占將軍,讓將軍的眼隻有他。
但將軍都這縱容他了,他不應該繼續添亂。
還是先聽話地度過今晚吧。
池慕白正這想著,便感覺摟著他的人緩緩站起了身子。
他愣住,意識到了什,心髒一片酥軟。
“各位大人,我家小啞巴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今天我就先回了。”時淺渡扣著小啞巴的腰,“大家請便吧,我不在也好讓諸位放鬆一些,少些拘束。”
眾人連忙跟著起身。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不強留了。”
“那我們送送時將軍。”
“不用了,都坐吧。”
時淺渡牽住池慕白的手,帶著他走下樓梯。
幾個紈子弟還跪在地上沒敢動,她在一樓略微駐足幾秒。
無需說話,就已經讓人嚇個半死。
她低哼一聲,啄了啄小啞巴的唇角:“走吧,馬車停在哪兒了?”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才把車簾放下,池慕白便把自己送了上去。
軟乎乎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勾引般輕吻。
時淺渡靠在車壁上,笑著拖住了他的腰。
沒有辜負小啞巴的主動,毫不客氣地侵略一番。
濕軟的唇舌糾纏在一起,不一會兒,就把人親得伏在她身上輕輕地喘。
池慕白伸出雙臂,勾住她的脖頸。
因為缺氧,眼前浮出水霧。
但他依然偎在時淺渡身上,沒有停下親吻。
他一向乖巧聽話,很少這大膽。
可他好喜歡將軍啊。
“今天怎這主動?”時淺渡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在馬車這樣鬧,萬一又把你這小家夥撩撥到了,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
池慕白想說沒關係,奈何說不出話,隻能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要是他能說話就好了,就可以說些好聽的情話……
說不準,還能誘得將軍按捺不住呢。
可惜,他注定無法言語,難以用語言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
隻能做出些直白又低級的舉動去討好將軍。
也不知將軍會不會覺得他太過浪蕩下賤。
染著粉暈的桃花眼無聲地紅了一圈。
他動動唇:“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別哭了。”
時淺渡見他又要掉眼淚,坐直身子,把人往懷抱。
同時將披風褪下,輕而易舉地把小啞巴罩在了衣袍之下。
摸索著去吻他的嘴唇。
池慕白以為將軍明白了自己熱切的心意,明白了他的愛慕之心,手指羞澀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不想,卻有溫熱的薄唇貼上他的耳朵,啞聲道:“知道你想要了。”
他的臉頓時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攥緊拳頭就嗔怪地輕輕捶打在對方身上。
嗚嗚,將軍就知道故意欺負他、逗弄他!
明知道他說不出話,沒法替自己解釋,還這樣笑話他。
將軍真壞。
時淺渡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真是可愛啊。
她把人抱緊了,一手抓住小啞巴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別到他的身後。
“別打了。”她撬開那對紅唇,“我明白你的心意,小啞巴。”
-
“將軍,到了。”
馬車悠悠地從後門直入,停到府中。
管家早已在此等候,恭敬地站在馬車一側。
車廂中安靜了一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安靜到詭異。
管家心中奇怪,怕主子出了什事情,連忙上前幾步來到車前。
就在他要撩起車簾的時候,聽見麵傳來了“噓”聲。
“小啞巴睡著了,你們先退下吧,這不用留人了。”
車廂中傳來了低沉的嗓音,細聽的話還帶著幾分沙啞。
還真有點兒像是在路上睡著了才醒的感覺。
管家見聲音是自家將軍沒錯,心中鬆了口氣。
他欠了欠身:“是,你們全都退下吧。”
離開的時候,一陣秋風吹起了窗幔。
管家瞧見那位池公子正窩在將軍身上,被將軍的披風遮了個嚴嚴實實。
也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惡事,清瘦的身子輕微地顫了顫。
而將軍掀起眼皮,帶著淡淡的笑容往車窗外掃了一眼,低頭吻了吻池公子的耳朵。
窗幔落下,遮住了一切。
管家搖搖頭,心說將軍未免太寵那小啞巴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四周再沒了外人的聲音。
池慕白終是輕顫著張開嘴唇,下唇已經被他自己咬出了一排印子。
他下巴搭在時淺渡肩膀上,喉頭滾動。
太急促的喘息勁兒已經過了,雙眼染著水光細細的呼氣。
在耳畔響起那句“管家正在看你”的時候,他整個人就什都不知道了,隻知道自己定是又被將軍欺負得一片狼藉,狼狽不堪,但又……
他不想承認自己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反而更激動了,直到現在肩頭還抑製不住地哆嗦。
“小啞巴真是能忍。”時淺渡溫柔的摸摸他的頭發,“剛才要是出聲了,肯定要暴露了。”
池慕白稍微緩過來一點兒了。
擒著水的雙眼凶巴巴地瞪了時淺渡一眼。
他心想,好在馬車沒有燭火,這會兒天色暗了,俺不清楚情況。
不然……將軍指不定要怎調侃揶揄他呢。
“不過——”
時淺渡拉長了尾音。
手掌落在小啞巴的腰間,溫柔的順了順。
她笑:“你好像很喜歡剛才那個情形啊,比先前衝動多了。”
“……”
池慕白羞得腦子發脹。
他在時淺渡的腰上用力掐了一下。
要不是不會說話,定要好好地跟將軍理論理論,罵上一罵。
時淺渡捉住他的手:“小啞巴怎這喜歡打人,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她側頭,吻在池慕白的耳朵上,又漸漸下移,來到喉結。
“你說,管家回去能猜到這披風之下的人……早已褪得幹淨?”
小啞巴這回羞得連連往後縮。
也沒準是真生氣了。
她手臂用力,不讓人跑,繼續吻他的嘴唇。
她模模糊糊地說:“現在許是不知道,但等今晚來收我的衣裳時,看到上麵被人搞得髒亂……大概就知道了吧。”
池慕白沒忍住,抖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卻又因為唇畔的吻而沉溺。
還可恥地……
嗚,他怎是這樣的人啊。
他被自己的羞恥心弄得直抽泣,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落在時淺渡的衣服上,濕潤了一片。
“小啞巴怎還變成小哭包了。”時淺渡幫他擦掉眼淚,哄道,“那今天你幫我更衣,明天你給我洗幹淨衣裳好不好?我們不讓別人知道。”
這好聲哄著,池慕白的啜泣才漸漸地停止了。
他抱住時淺渡的脖頸,往前湊了一點兒。
紅著臉頰親了親她的嘴唇:“啊……”
“我早就發現了。”
時淺渡好笑地掐掐他的鼻子。
任憑小啞巴把腦袋往自己頸窩處湊。
真是怪了。
已經聽不見他的心聲了,怎還是這勾人?
兩人在馬車上又多呆了半個時辰,小啞巴才又乖又軟地窩在時淺渡的懷不動了。
他一向聽話粘人,尤其是這樣一動不動地黏在她懷時,格外惹人憐惜。
長長的睫毛沾著水珠,扇動了幾下。
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一看就知道在撒嬌。
他有點兒累,恨不得就這閉上眼睛在將軍的懷睡過去,直到大天亮。
可是,將軍今天似乎很高興,他應該借著機會……
跟將軍提提要求,成功的幾率會稍微大一些。
於是他強忍住疲倦,捉住時淺渡手腕,在她掌心寫字。
【將軍覺得我怎樣?】
“你怎樣?”
時淺渡知道小啞巴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她裝作理解錯了的樣子,摸摸下巴說道:“今天表現的不錯。”
話音未落,懷的人就僵硬了一下。
一連許久,都沒有再動。
池慕白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想把控製不住的情緒壓下去,可惜他做不到,就算知道將軍的性子喜歡故意捉弄人,但鼻尖還是酸軟的要命。
將軍這話,說得跟他隻是個供人發泄的玩意一樣。
他委屈又生氣,用上力氣在時淺渡的鎖骨上咬了一口。
“嘶。”
時淺渡像捏小動物一樣掐掐他的後頸。
她說:“長脾氣了,動不動就咬人,敢情那些乖巧都是裝出來的。”
【將軍說過明白我的心意】
光線很暗,封閉的空間,氣息還摻雜著揮散不去的曖昧。
任誰在這樣的環境中,都能知道剛才發生過什。
小啞巴抿住嘴唇,倔強地在暗色中盯著她看。
像是非要在她的臉上看出個所以然。
“,我是說我明白……”
不等時淺渡把話說完,便被人吻住了嘴巴,很凶,在乖軟可愛的基礎上盡可能的凶,可是到了最後,卻是把自己弄到缺氧,氣呼呼又特別可憐地趴在她身上喘。
嘴還“啊啊”地想要說些什,可就算再急切再委屈,也說不出話來。
那模樣別提多惹人心疼。
時淺渡被他弄得幾乎是立刻就心軟了。
雖然能意識到他有故意惹人心疼的成分在吧。
她歎了口氣。
心想,嚇唬一個說不出話來的小家夥,可能是有些過分了吧。
“別啊了,嗓子都啞了。”她親親小啞巴的喉結,“我要心疼了。”
“啊……”
池慕白又咿呀地發了幾個喉音。
他寫:想嫁給將軍。
時淺渡微怔,又輕聲笑了起來。
這小啞巴,是重活一世也想體會一次不一樣的生活,還是看到她今天被那多漂亮男子圍在中間,開始有所擔憂,想要個身份?
她低笑著問:“今天吃醋了?真是個妒夫。”
池慕白委屈的抿抿嘴唇。
又在她鎖骨上咬了一下,這次力氣變小了。
“而且還是個很笨的妒夫。”
時淺渡被他咬了也不氣,慢條斯理地把小啞巴柔軟的黑發別到耳後。
她安撫一般摸了摸他的背脊:“都說是妒夫了,怎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
池慕白一愣,心髒緊跟著狂跳起來。
是啊,妒夫,夫字不就是在描述他的地位和身份?
心中溢出了甜滋滋的喜悅,他用力抱住時淺渡的腰,黏黏糊糊地不肯放開,一直在撒嬌。
“別膩味了。”時淺渡在他腰間拍了一下,“想明天下不了床不成?”
她坐得正經了些,桎梏住小啞巴的動作。
“以後你不準去那種地方了,我看你去這一趟就學壞了。”
還不是將軍太不禁撩撥了。
池慕白心中偷偷吐槽,但那個勁兒怎看都不是真的埋怨,而是喜滋滋地嬌嗔。
他在時淺渡掌心一筆一劃地寫道:我看是將軍自己貪戀酒色。
“小啞巴,開始學會說我了。”
時淺渡挑眉,把對方的手指攥在掌心。
她問:“那以後不貪了?”
池慕白搖搖頭,又不樂意了。
他窩到時淺渡懷,一邊開心地把玩她的手指,一邊寫道:
【貪我可以,別人不行】 第四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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