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公，我們就說了這多，能看出他很警惕。”

    楚原走後，梁七很快去見了柯公，匯報了今天和楚原相見所發生的一切，包括他們所說的話。

    他不是專業特工，無法全部記死，但大致意思全部記了下來。

    柯公對他們交談的內容並不意外，倒是最後楚原說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笑著問道：“他主動說明天來看你？”

    “對，他主動說的，我沒提。”梁七立刻點頭。

    “很好，明天你繼續給他講我們的好，記住一點，不要詢問他是否願意加入我們，隻告訴他我們的真實情況。”

    柯公微笑點頭，楚原很容易便能拉過來，但不能著急，否則有可能起到反的效果。

    水到渠成，到時候會更加順利。

    “是。”

    梁七領命，他能看出楚原對紅黨確實有興趣，而且知道楚原的真實身份。

    最初他很震驚，沒想到當初自己的戰友如今這厲害，已是上校軍銜，更是軍統大特務楚淩雲身邊的絕對心腹。

    他很清楚把楚原拉攏過來，對組織有多的重要。

    對這個任務他很上心，完全服從柯公的命令，柯公的事跡他在蘇北便經常聽說，是他們所有人的偶像，他從沒有想過有機會和柯公一起工作。

    他同樣明白楚原的作用，否則不會是柯公親自出馬。

    第二天晚上，楚原如約而至，並且帶了鹵菜和酒。

    在上午梁七出去的時候，楚原把周圍的房間全部開了下來，並且布置了警戒器，如果有人偷偷進到房間，他馬上就能察覺到。

    另外還有門口同樣做了布置，畢竟旅館不安全，若是有人在門口偷聽，他同樣能察覺。

    他布置的東西並不複雜，就是一些小鈴鐺，不過線非常的細，一般人根本看不到，鈴鐺藏了起來，有人貼門偷聽的時候便會觸碰到。

    這樣做其實並不是最妥當的方法。

    要是組長在這，肯定不會這布置，組長有辦法發現有沒有人偷聽，同時不驚動那些偷聽的人。

    他沒有那多時間，更沒有那多人手，隻能如此。

    “楚原，你來了。”

    梁七的房間很簡陋，一張床一張桌子，牆角還有一個架子，上麵放著水盆和毛巾，另外便是桌子上擺著的水壺和茶杯，和一份梁七看的報紙，其他什也沒有。

    “來，先吃點。”

    楚原笑了笑，梁七在蘇北的變化很大，以前的梁七隻會寫自己的名字，現在能看報紙，說明他認識了很多字。

    楚原聽說過，紅黨隊伍會免費教人識字，這點果黨就不行，人數太多了，除了有用的人之外，很少有人專門會給他們開掃盲班，更不會像紅黨那樣強製他們學習。

    楚原非常清楚文化的重要性，這點果黨不如紅黨。

    “謝了。”

    梁七沒有客氣，拿起楚原帶來的筷子，先夾了一塊豬頭肉，不得不說，香噴噴美味的豬頭肉的確是非常好的下酒菜。

    梁七按照柯公的交代，不斷向楚原講述他在蘇北的生活。

    這些都是他親身經曆過的事，說起來不僅生動，而且很有感情。

    這次他們足足聊了三個小時，酒菜全部消滅幹淨，最後楚原有點不舍的告別。

    楚原在軍統多年，別看他不顯眼，那是因為他比較低調，楚原沒有泥鰍那聰明圓滑，也不像沈漢文那樣猛打猛衝。

    但他身上卻有著泥鰍和沈漢文共同的優點，首先就是穩，其次有不錯的戰鬥力和偵查能力。

    他能判斷出，梁七說的全是真的。

    紅黨那邊的生活真的很好，他們書上寫的也是真的，他們真的在為百姓做事，為百姓服務，特別是他們不拿百姓東西這點，讓身在果黨的楚原真的難以想象。

    果黨的士兵，別說作戰，平時看到百姓有什東西，興致一來便會去搶，那些帶著普通物品去城內販賣的百姓，哪個沒被守城門的士兵勒索過？

    甚至為此殺過人。

    紅黨那邊挖了百姓的紅薯，竟然會被批評，要向百姓道歉，單從這點便能看出紅黨是真心為百姓做事。

    最難得的是，所有的紅黨成員都是這做，他們把這樣的事當做了理所當然。

    任何事就怕對比，果黨這邊吃拿卡要是人之常情，紅黨卻在保護百姓，保護百姓的財產。

    這僅僅是一方麵，其他方麵更多。

    細節看成敗。

    楚原之前不了解紅黨，他現在突然感覺，若是紅黨真能如此，又那的團結，別看果黨人多，就果黨這種散沙的樣子，真不一定是紅黨的對手。

    他對紅黨開始有了一點信心。

    楚淩雲敏銳的發現，楚原在工作的時候有那點心不在焉，仿佛很有心事。

    柯公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行動，此時楚淩雲還不知道，柯公已經在發展楚原，把他拉入自己的陣營。

    這幾天楚淩雲沒有加班，晚上下班，楚原以別的借口，再次到了梁七的住處。

    今天他們沒有聊那多，不過梁七說了很多紅黨的理念，對這些楚原非常認同，有了前一天的了解，他發現紅黨始終堅持初心，為他們的信念而奮鬥。

    不像果黨，嘴上說的好，行動卻和說的完全相反。

    難怪很多被抓的紅黨堅貞不屈，刑罰無法打敗他們，楚原在情報部門很清楚那些刑罰的厲害。

    日本人確實有人能做到，但數量不多，比不過紅黨。

    紅黨能撐住刑罰的人更多，原來是他們堅定的信念支撐，這種信念確實可怕，有這種信念的人，戰無不勝。

    第三天，楚原再次帶著酒菜來到旅館。

    “今天不在這吃了，我老板想見見你。”

    梁七阻止楚原打開帶來的紙包，楚原抬起頭看向他，梁七是紅黨，他的老板一定也是，紅黨想要接觸他？

    一瞬間，楚原想了許多。

    楚原並不笨，楚淩雲身邊三大心腹，沈漢文犯錯最多，就是泥鰍也犯過不少錯誤，就楚原最少。

    人無完人，他也犯過錯，當初追查日諜就驚動了對方，造成日諜自殺，不過後來楚淩雲幫他想辦法做了彌補，通過調查死去日諜的行蹤，成功找到了日諜策反的漢奸和其他日諜。

    自那以後，楚原便很少犯錯。

    最初他見到梁七並沒有多想，這幾天和梁七交流又是他的主動，盡管有疑惑，但沒有深入去想，梁七突然要帶他去見自己的老板，楚原猛然清醒。

    梁七就是衝著他來的，想要策反他。

    “小七，你老板是誰？”

    楚原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了句，他在考慮要不要去見，他同情紅黨，認可紅黨沒有錯，但不代表他就想加入紅黨。

    楚淩雲待他不薄，自始至終他都把自己當成楚淩雲的人，如果加入紅黨就是背叛，所以他心有猶豫。

    這點他和陳展禮不同。

    陳展禮把泥鰍當老師，也佩服楚淩雲，但他內心從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果黨的人，在他的心，加入紅黨並不是背叛，若是有機會，他甚至想拉著泥鰍和楚淩雲一起加入。

    他向王書記提起過，被王書記直接否決。

    無論是泥鰍還是楚淩雲，在軍統的地位都太高，這樣的人沒那容易拉，陳展禮一旦泄露身份，反而會有生命危險。

    這樣的險不能去冒。

    “我老板姓柯。”

    梁七輕聲說道，柯公對他交代過，如果楚原問起自己，如實相告。

    姓柯？

    楚原馬上想到了一個人，他們軍統和中統通緝的要犯，紅黨的情報指揮官，柯公。

    竟然是他，他在重慶？

    不愧是虎穴三傑，此時竟然敢隱藏在重慶，甚至告訴了自己，若是他的消息泄露，中統和軍統絕對會竭盡全力，發了瘋似的找他。

    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抓到柯公那可是超級大功。

    “楚原，我老板是好人，我和他說起了你的事，他認為你雖然在腐朽之中，卻依然帶著亮光，楚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尋找光明。”

    梁七勸道，楚原直直的看著他，過了會緩緩問道：“你是故意接觸我的吧？”

    梁七默然，確實如此，他知道楚原身份，故意製造了和楚原的偶遇。

    他不想欺騙，最後點頭。

    “走，我們過去。”

    楚原突然同意，如果梁七欺騙他，說是偶遇，他轉頭就走，對欺騙他的人他不會有任何信任，但不會去舉報。

    就當做兩人從沒有見過麵。

    至於他不說，以後梁七萬一被抓會不會帶給他危險，楚原壓根沒有考慮。

    這樣的見麵聊天，不會對他帶來什危害，最多以後無法升職。

    對此他真沒在意，想用這點要他的命根本沒有可能，有組長在，他安全無憂。

    “好。”

    梁七很高興，帶著楚原出門，不過出門之前楚原突然拿出點東西，在自己臉上抹了抹。

    他跟著楚淩雲學過化妝術，哪怕沒有楚淩雲那厲害，簡單改變點相貌沒有任何問題，此時他的樣子除了特別熟悉的人，其他人根本認不出他來。

    見楚原這快變了個樣子，梁七瞪大了眼睛。

    “楚原，你真厲害。”

    梁七說了半句話，下半句被他憋回了肚子，柯公也會易容，這次在重慶柯公就改變了模樣，當初可把他震驚壞了，沒想到楚原也有這樣的能力。

    這兩人還真有緣分。

    “走吧。”

    楚原笑了笑，沒有解釋，梁七是沒有見過真正化妝厲害的人，組長化的妝任何人也分辨不出異常，組長變了樣子後能把日本人耍的團團轉，成為了日本的高層，誰能想到？

    柯公一直在等楚原，今天是適合他們見麵的日子。

    之前他交代過梁七，如果楚原懷疑，或者問起什，如實回答就行，不用隱瞞。

    他們想讓楚原成為自己的同誌，首先就要真誠。

    不拿誠心相對，憑什讓別人相信自己？

    像果黨那樣欺騙嗎？

    欺騙一時難道還能欺騙一世，以後楚原發現他們並不是這樣的初心，怎他們一心？

    柯公明白這些，做事滴水不漏，不會犯這樣的小錯。

    柯公住的是民房，梁七帶著楚原，路上有反跟蹤動作，不過他的動作在楚原眼漏洞百出，最後還是楚原帶著他饒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蹤。

    特工能力方麵，楚原比梁七強的多。

    民房麵，柯公聽到了敲門聲，是和梁七約定的信號。

    遠處負責監視的安全員沒有發出危險信號，柯公立刻讓警衛員小李去開門。

    安全問題，柯公向來不會馬虎。

    他相信自己的同誌，同時明白敵人的狡猾，楚原不會做什，若是做了他早就知道，可誰又能保證楚原和梁七都沒有被監視？

    如果他們不知情呢？

    該有的安全布置，必須要有。

    柯公現在是本來麵目，他要見楚原，不能以假相貌，小李開了門，警惕的看了眼外麵，把楚原和梁七帶了進去。

    柯公已在客廳門口等候。

    “楚原同誌，歡迎。”

    柯公笑了笑，主動伸出了手，楚原則怔了下，果然是柯公，最意外的是柯公對他的稱呼，同誌。

    這個稱呼以前果黨也有，不過現在幾乎成了紅黨的專屬。

    現在果黨官員的眼中隻有利益，誰還和你是同誌？

    共同斂財嗎？

    “我可不是你們的同誌。”

    楚原淡淡回道，不過還是伸出了手，和柯公握在了一起。

    眼前的人和軍統留存的照片長的一樣，不過他卻不是自己原來的樣子，柯公並沒有意外，他知道楚原同樣會化妝，楚淩雲一手教出來的。

    “哈哈，稱呼習慣了，別在意。”

    柯公輕笑，事實上他是故意這做，別看楚原嘴上反對，身體卻很誠實，和他握手便是證明。

    他明白楚原的顧慮，不過這層顧慮他不擔心，他有辦法來說服楚原。

    “請坐，我這別的東西不行，茶葉還不錯，你來品品。”

    柯公笑說道，他的茶葉確實不錯，不過平時多喝粗茶，有事或者要招待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會把他珍藏的好茶葉拿出來。

    “感謝柯公盛情。”

    楚原沒有客氣，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香確實不錯，是好茶，這些年楚原跟在楚淩雲身邊喝了不少好茶葉，茶葉的好壞他能品鑒出來。

    “你認為果黨的弊端在哪？”

    柯公突然問道，楚原有點驚訝，他本以為柯公會向他講述紅黨的理念，借此他拉攏他。

    沒想到上來就問果黨的事。

    猶豫了下，楚原輕聲回道：“貪腐，任人唯親，內鬥等等。”

    “你說的沒錯，果黨貪腐成分，派係林立，大家隻想著用自己人，可靠的人，能力反而最次。上層的人就想著怎盤剝百姓，撈錢，上行下效，哪怕是個底層的小兵，也是想著怎從貧困的百姓手中搜刮，沒人想過為百姓做事，更沒人在乎百姓的死活。”

    柯公慢慢說著，楚原沒有反駁，他明白這些都是事實。

    “李世民曾經說過，百姓是水，官員是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現在也是如此，百姓才是根基，如果老百姓反對，這樣的統治持續不了多久，曆史已經多次給我們做過證明。”

    “如果果黨做出改變呢？”

    楚原忍不住反駁了句，柯公笑了：“你覺得他們會改變嗎，或者說，以常校長為首幾大家族，願意放棄他們的權力和利益？又或者換掉常校長，這一切就會不同？”

    楚原再次默然。

    撈的最狠的就是高層，包括常校長，讓他們放棄權力和財富肯定不可能，換個人上台就行了嗎？

    楚原非常清楚最後的結果，不行。

    這是爛到了根子上，換掉一兩個人根本沒用，哪怕他有心做事，也會被下麵的人趕下台，更不用說現在果黨高層中就沒有這樣的人。

    好點的，撈的好點，可為了整個群體的利益，依然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果黨做不到的事，紅黨卻可以。”

    柯公終於提起了自己，楚原依然沒有反駁，根據他的了解，紅黨確實在這做。

    “楚原，我知道你的情況，你對果黨早已失望，你效忠的不是果黨，而是你的長官，這沒有錯，但你的長官也在果黨的這個環境中，根據你對他的了解，你認為他和那些果黨的高官有什不同？”

    楚原的心結在於楚淩雲，在不能告訴他楚淩雲真實身份之前，必須讓他認定，楚淩雲是誌同道合之人，有機會進入他們的陣營。

    這樣才能讓楚原徹底放開心扉。

    “我的長官和那些人自然不同。”

    說起楚淩雲，楚原立刻回道，他跟在楚淩雲身邊那長時間，非常清楚楚淩雲對百姓的態度，楚淩雲也撈錢，但從沒有越過底線，不是抄的日本人和漢奸，就是其他人對他的孝敬。

    戰情組的活動經費那多，他從沒有貪汙過一分。

    相反，還經常自己拿錢貼進來。

    楚淩雲用日本人身份在上海呼風喚雨，從沒有對底層百姓下過手，而且想盡辦法保護百姓，他製定的糧食價格，可是救下了不少貧苦百姓的性命。

    果黨好人不多，但還是有，他的長官就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