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明明是揣著高興入睡的,但安也卻在幽深暗夜中,做了一個壓抑又絕望的夢。
夢的人不是她,而是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安也。
秋雨過後,湖麵上倒映著寒霜煙霞,安也蒼白著一張臉,獨自坐在畫舫的最後麵。
安也感受著原身滿腔的憤怒與悲怯,屬於她的理智絲毫不剩,她變成了原本的安也,同享她的愛恨。
她怔怔望著前方二人,就連尖利指甲刺近掌心皮肉都渾然不覺。
那是她家破人亡換來的丈夫榮晉之,和她原本的表妹,昭儀公主。
長公主府覆滅,她什都失去了,滔天恨意聚在心頭,在觸到雙目所及之人時,又變成無邊苦處。
不遠處,是先前那些與她交好的貴女們。那些原本對她笑意盈盈的麵孔,如今變成一個個披著人皮的野獸,以口舌為刃,刺的她遍體鱗傷。
“昭儀公主操辦的遊湖宴,也是她這等身份的人能來的?”
“人家可是陛下親封的郡主,雖然現在連個住處都無,但好歹有個虛名不是?”
“你們懂什,聽說她搭上了晉王,如今可是晉王美妾,若是我啊,就一輩子躲在晉王府中得了,何必來這種地方自取其辱。你們看她那副模樣,哪還有先前第一美人的風姿。”
“第一美人?我呸。大堰美人無數,哪輪的到她。”
……
畫麵一轉,冰冷的湖水湧入口鼻,安也呼吸不暢,整個人費力在水中撲騰。
她不會水,失重和麵臨死亡的恐懼將她淹沒,她費力的往上浮,緊緊盯著那個向她遊來的身影。
是榮晉之,她的愛人。
他來救她了。
她的力量越來越弱,意識漸漸抽離身體,心中的欣喜漸漸變成絕望。
那個男人越過她,去救了落在她不遠處的昭儀公主。
不是說愛她嗎?
他的愛這樣淺薄,比秋日的湖水還要冷。
安也輕輕顫抖起來,看著鏡中的美人麵,腦中卻是她在湖中那張鐵青又怨恨的臉。
“夫人?”秋蘭拿著木梳,疑惑問。
“嗯?”安也回過神。
夢中原身的情緒太過強烈,甚至影響到了她醒來的狀態。胸腔中還有一些殘留的恨意,她歎了口氣,平複一下心緒。
夢的場景,就是不久之後,原書中寫過的遊湖劇情。
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不過前日她已經暫時穩住了昭儀公主,不知道這段劇情還會不會再出現。
前人曾說,人類悲喜並不相通。她當初看書時並未覺得有什,如今夢中親身體驗一番,才覺出當時之人心中滔天絕望。
“夫人昨夜沒睡好嗎?”秋蘭又問。
安也揉揉眉心,隨意點了點頭。
這時候,春蘭自院中小跑過來,對她道:“夫人,鬱侍衛到了。”
鬱宴?他怎來了?
她一愣,隨即反應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昨日跟他說過的話。
那時鬱宴沒答話,她還以為他沒答應,都準備好走到校場,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來了。
安也起身,房門推開後,來人模樣映入眼簾。
斜陽初升,紅豔豔的朝霞落在他肩頭,襯的他如同朝陽。
和夢中裹挾著冰冷海水的榮晉之截然不同。
安也突然笑開,如同春花初綻,“早啊,鬱宴。”
披著暖陽的男人淡淡看她一眼,眼中無愛無恨,更沒有那些看著她自雲端跌落後的鄙夷與可憐,隻是平靜道:“郡主既已收拾妥當,便開始吧。”
說起來,長公主覆滅之後,好像隻剩一個鬱宴在認認真真的稱她做“郡主”。
安也輕快向前,看著他說:“我需要準備什?這身衣服行不行,是不是笨重了些?”
“不必。”鬱宴垂下頭,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才道:“你年紀雖大了些,但也並未沒有學武的可能,無須太過擔憂。”
安也一怔。
什意思?她並不擔憂,若是能學便學,不能便罷,強身健體而已,最重要的,是能和他借機相處。
她還在疑惑,卻見秋蘭自她身旁遞來手帕,隨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安也這時才發現,原身的情緒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些,她竟然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所以,鬱宴剛才那句,是在……安慰她?
她接過手帕,將臉上淚水擦拭幹淨之後,才受寵若驚的看向鬱宴。
這木頭,居然也會安慰人的?
鬱宴被她看的不自在,稍稍偏頭,聲音冷硬道:“學武先靜心,夫人底子差,便從最基本的馬步開始罷。”
說罷,他站在她對麵,擺出一個標準的馬步。
安也對秋蘭春蘭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在院門外侯著,便也緊緊袖子,跟他一同做起來。
紮馬步嘛,她小學時就會了。
鬱宴卻蹙眉,“身體繃緊,重心下移,手放置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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