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當西的最後一抹晚霞也要融入冥冥的暮色之中時，夜晚嵐風吹動紗窗，床上的佳人臉蒼白宛如冰雕，有一絲透明，仿佛一觸碰就要離開這個世俗的塵世，袁成芒愣愣盯著蕊兒臉上，不知如何決斷，都度日如年，他此時卻覺分分秒秒都似經年一般長久。及至他最終還是選擇起身，他所自以為的猶豫不決，不過才一刻鍾的工夫。

    袁成芒畢竟不能拿了這多百姓兵將的性命來賭，隻好從了蕊兒最初的心願，他心中隻道：蕊兒，若是這次你不能幸免，我便來陪你就是，就是下地獄，過冥河，你我兩人攜手，又會怕什不成？於是先吩咐了人照看蕊兒，自己親自帶了那顆藥丸去到明延那。

    也算他們終於碰上了奇跡，明延服下藥丸，本全身渙散的氣息竟真的重聚了起來，脈息也平穩了不少，加之太醫們施展平生所學，一力施救，總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柳彤直到確定明延性命無憂了，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幾日她寢食難安，憔悴不堪自是不消，整個人也全憑一口氣撐住，這時腦中緊繃的那根弦陡然一鬆，不可避免的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當她想過來的時候，先是掙紮著看了明延，見他雖然仍未蘇靜，但是纖瘦的臉上好歹有了一絲紅潤，柳彤放心下來，再歎了一聲，去看望蕊兒。想起這般續命的藥丸隻有一顆，蕊兒和袁成芒是犧牲自己，來成全明延和她，而蕊兒至今生死未卜，自己這時才去探望，心下慚愧不已。

    好在令她欣慰的是，蕊兒竟然自己撐了過去，更令人欣喜的是，柳彤去的時候正趕上她已經醒了過來，柳彤鄭重其事地對著蕊兒和袁成芒相謝，看著兩人甜蜜地樣子，不由打趣道：“等你身子好了，你們倆就趁早挑個良辰吉日把喜事辦了吧。”

    蕊兒需要休息，柳彤同他們了幾句，就想退出來，卻正被柳惜之堵在房內，慌慌張張道：“王妃，大哥，梅玉的大軍已在靈州城外四十處。另有密報傳回，朔王親率大軍不日就到。”

    “慌什！”熬了好幾，終於有點高興的事情，還被打擾，袁成芒好大的不高興：“又不是沒有打過仗，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想來蕊兒可以活下去，對袁成芒來，委實是莫大的鼓勵，他此時臉上神采奕奕，斷不像是幾夜沒合眼，僅隻喝酒，不吃飯之人：“王妃放心，臣定會守住靈州，讓梅玉那幹人等有來無回。”

    “袁大哥，你……”柳彤本想問上一聲，你的身子扛得住嗎？雖是短短幾日，由己度人，她自明白這幾日他們受的是怎樣的折磨，但是思及一旁的蕊兒，還是緩了語氣道：“你心些，許是朔那邊得了什消息，想趁機撿個便宜。”

    “是”袁成芒點點頭，躬身一揖：“蕊兒就煩王妃勞心！”

    “放心！我會照顧好嫂子！”兩人雖然答得輕鬆，其實心中頗為沉重，朔雖起步晚，崛起的速度卻快得很，蘇囿手段非凡，袁成芒和柳彤幾乎沒在他手上討到什便宜。此時他突然全軍齊發，不知打得什主意，隻是他們也不想將擔憂寫在臉上，袁成芒既是拜托柳彤照顧蕊兒，內心已經將蕊兒當作了自己的妻子，而柳彤不免趁機取笑他一番。

    東風送暖，萬木吐翠，這一年的春倒是比往常早了一些，朔朝和西烏在靈州的一場硬碰硬，算是勢均力敵，久攻不下的蘇囿雖沒有就此撤兵，也不會攻得那猛烈，一時隻在膠著中。

    明延終於清醒了過來，隨著春暖花開，身子也一恢複過來。

    “來，快喝藥吧！”柳彤素手親執了湯藥，舀上一匙，不忘輕輕吹溫，送到明延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