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告訴母後,兒的心竅生歪了,她並沒有刺中。所以她不算殺兒,兒是……是自戕的……”
喘著粗氣說完這番話,男孩靠回那截爛木上,雙臂也垂入了坐下的淤泥。
這個潭很有些深度,四周圍的壁上全是些凹凸不平的怪石。
所以,男孩的身上遠不止左胸上的那一道傷口。
他的發髻是亂的,衣袍是破的,麵上有不少裂口,左手腕已呈骨折的扭曲狀。
他是被人一刀入心,從潭口上邊扔下來的,可笑的是他胸中插著的這柄匕首,聽說是皇帝賜予他嫡子的周歲生辰禮。
淩淵用它來雕過木頭,當過鎮紙,劃過手腕,割斷過那些護衛的喉管。
甚至在入了靈界仙門,擁有了許多不凡的器物後,還一樣將它鎮在他畫符的案台。
哪能想到有一天,這把匕首居然會刺進他的心窩。
淩淵並沒有死在這個潭底,卻又仿佛死在了這個潭底。
曾經曆過一次的事情再得見時,便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與悲苦。
徐蠻不知道這個孩童樣的淩淵,是如何能看見她的。
疑惑間,已拔腿朝人走過去。
她屏氣凝神的蹲下/身去,伸出手指往他額上懟上去。
等真觸上了一指微涼,又大驚著縮回來。
沉默了會兒也想不明白是何原因後,徐蠻暗恨著在身上翻找出塊帕子,往對方臉上擦過去。
在她並不算輕柔的動作,小男孩費力地抬起頭來,灰敗的眸中掠起驚異。
“你……”
“閉嘴別說話。”徐蠻負氣地打斷他。
“……是個膽大的,可知我是誰?”
“閉嘴。”
“……會閉上的,很快了。”
“那就閉到那個很快為止。”
“……品這語氣,仿佛厭極了我一般,你認識我?”
憶及了上個幻境這家夥的瘋魔樣,徐蠻壓跟就不想再同他說半句話。
雖是她不願,耐何有人卻不知。
“認識我?”男孩依舊如是問。
徐蠻緊閉著嘴巴不答。
但對方或許有著根深的固執,不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勢必不會罷休。
在他壓抑著咳喘,一連問了十多聲認識我後,徐蠻暴燥地開了口:“認識認識,認識太多個年頭了。”
“……”男孩因目地達到,艱難地揚聲低笑:“……什時候認識的,我怎未識得你?”
徐蠻清理幹淨了他的臉,又開始替他整理起淩亂的發。便在這陣忙碌,恨聲回話:“在你十一歲時認識的。”
男孩麵色一怔,抬眸朝身前的人看去:“……我眼下才六歲。”
徐蠻還他惡劣一笑:“我管你現在才幾歲,反正我們就是在你十一歲的時侯認識的。”
男孩皺眉展開了思考,一陣後放棄地歎道:“……好吧,我知道了。隻、隻是觀你眼下語態,我們相處得似乎並不很好的樣子。”
徐蠻一邊幹脆利落地綰好了他頭頂發髻,一邊更惡狠狠地回答:“是,我們不僅相處得不夠好,還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男孩一時不再發言,等徐蠻又從汙泥拔出他的右手,一根根擦拭那上邊的泥汙時,才歎道:“……原來這樣,我知道了。”
此句之後,二人陷入沉默中。
當陣輕風幽幽拂過,有雅香迎麵撲了他滿懷後,男孩這才又出聲打破了沉寂。
“……十一歲呢,還有好長的日子,難等。我……現在就開始認識你吧,我是皇十九子,名淩淵,你叫什?”
徐蠻遲疑了會,還是掀唇道:“阿蠻,野蠻的蠻。”
“……是個命格狠硬的名字呢,姓什?”
徐蠻心口一窒,卻利落道:“沒有姓氏。”
男孩沒有深究這個,又問起其它:“……會得你如此厭憎,是因為那長大之後我,對……對你做過很多惡事嗎?”
“沒錯。”徐蠻淡淡應道這聲,又去處理他另外隻腕上的傷處。
動作麻利中,身前的小小孩童發出劇烈的咳嗽,直到噴濺出滿口的汙血在她胸前才停止。
徐蠻愣怔了會,手頭又恢複了動作。卻忽又聽這小人兒,不怕早死的笑開。
“……想像得到呢,我的性子確實不怎好。……母、母後生我時已有了年歲,擔心宮中各種傾紮,便一直把我養在身邊,食宿皆不經他人之手。……不過才五歲上下,她兩鬢邊就生出了白發。……她總教我說,人一旦軟弱的退讓了一步,便會步步退讓的遭人欺到頭上來。
“……說我是正宮嫡子,墜了什也不能墜了堂堂正正的體麵。而我,也唯恐自己折在了哪個兄弟手中,讓她傷心難過,後半生無子可依。……所以我啊,恨不得在一夕間長大,把另她憂懼得夜不能寐人一個個的全都斬於她腳下!讓她能舒展了眉眼,能夠睡入一場憨甜。
“……所以阿蠻。”
把話說一半留一半的人,真的很遭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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