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張蒼，被一連串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吵醒。

    這個腳步聲，張蒼很熟悉，張釋之來了。

    他和張釋之在這座廳堂會過很多次麵，但張蒼這次請病假至今，張釋之頭一次登門。

    兩個人年齡雖然懸殊很大，但非常默契。

    簡單的寒暄過後，張釋之先入了正題，“丞相賦閑，突然相邀，不知有何見教？”

    張蒼眯著兩眼，一笑，“廷尉公務繁忙，本不該叨擾，然有一傳言不知真偽，特向張廷尉請教。”

    張釋之心中一咯，暗思：要有事情發生了。張蒼這個人他很了解，多年來一直在和稀泥，沒十足的把握從不參合是非，要不動，要一擊必中。隻要他有什事，定然做了前期準備工作，猶如柴奇欺負王忌的那一次，張蒼整年如一日地盯著姓柴的，直到要了柴奇的命才告結束。

    張釋之不動聲色地答複道：“丞相請講，若得方便，下官或可查實。”

    “人言‘降玉杯’乃虛妄之事，不知廷尉可曾聞得？”張蒼長歎一口氣，接著道，“願此言為虛。”

    張釋之笑了。他心很清楚，張蒼咽不下那口惡氣，準備找新垣平麻煩了。有意思的是，張釋之自己也看不慣新垣平裝神弄鬼的做派，見到那家夥就來氣，並且也暗中查過他。

    張釋之開口了，“此事幹係重大，無旨意恐下官也無權過問。”他話鋒突然一轉，盯著張蒼接著道，“此言或為實呢？”

    張釋之給了張蒼一句很明顯的信號。張蒼專程把他請來，卻繞著彎話，顯然是在試探他，如果他不表個態，似乎有點太不像話了，但這種態度不能表達的太直白，因為火候不到。張釋之這多年不是白混的，他可不願意被別人當槍使，既然你主動請的我，那話得由你先。

    張蒼也把目光投了過來，用手往皇宮的方向指了指，頗有用意地道：“若為實，可言之聖上，由聖上定奪。”

    多稀罕啊？誰不知道新垣平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既然想收拾新垣平，不告訴皇帝能行嗎？張蒼拐彎抹角廢話。

    事實上，這並不是一句廢話，聰明的張釋之很清楚話中的含義。大家都是聰明人，既然你不明講，那我奉陪，似是而非、話套話的打太極不僅是你一個人會。

    張釋之了一句逼張蒼就犯的話，“吾皇聖明，僅傳言恐難使其相信。”完後，緊盯著張蒼那張老臉。

    把張釋之試探的差不多了，該表態了。張蒼的老臉上流露出一絲狡黠，在桌子上拿起一打竹簡遞了過去，“看看吧。”

    濃縮張蒼幾十年才華的控告材料，從“玉杯”加工製作到入宮進獻的各個細節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事實上，竹簡上寫的事件經過，張釋之也很清楚，因為他也做過前期。並且張釋之更誇張，已暗中將幾個當事人監控了起來，一則防備這些人逃跑，二則防止他們被害，隻是沒有收而已。

    張釋之合上竹簡，開懷地笑了，丞相主動打頭陣，他不高興才是怪事。

    “丞相將親呈此奏？”

    “非也，呈此奏章者自有其人，你我隻需幫襯而已。”

    張釋之站起了身，“下官願盡綿薄之力，助丞相成此大功。”